在经过了那个藏锋岛弟子的通报后,荀武走近了弟子大厅。
那位老刀王依旧坐在主座上,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
荀武双手抱拳,对着老刀王拜了一下,问好。
“哦,是荀北侠啊?”老刀王睁眼看了一下,注意到荀武的样子,问“不知是有何事来找我老家伙?”
“前辈,在下出于尊敬,想要前来拜会一下前辈。”荀武说的也算是实话。
“哈哈哈”老刀王听到荀武的话,忍不住摇了摇头,道“什么尊敬往事如烟,昔日的事情不过是昔日之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时代,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
这话荀武在左燕寒嘴里也听到过。
绝天老人,也有类似的表现。
江湖一代新人换旧人,江湖如此,天下如此,历史,便是这样。
但经过这么长的时间,荀武接触的老前辈也越来越多,对这种话的感悟,也已经与之前不同了。
“前辈所说,固然是对的,但黎民百姓、江湖儿女,不管是谁,想要少走弯路,便要学习前人们的学识、前人们的经验。
择其优者而学,摈弃劣者。
前辈纵横天下,乃是天下少有的刀王,在下同样学刀,自然也想请教一二。”
老刀王睁开了两只眼睛,他轻轻地拿过一旁的拐棍,杵着双手,静静地看着荀武:“不错,不错。”
荀武的江湖传言,他自然也听过。
昨天见了,也挺喜欢这个年轻小伙儿的,很有朝气,气势也很足。
但武功、气势、佩剑、传奇这等等等等的东西,他都不在乎。
他更在乎的,是一个人的思想。
而荀武的这话,他就很满意。
“那好,你有什么问题,老家伙我要是知道,就给你解答一二。”
荀武等着的就是这个。
他斟酌了一番,随后从衣服里开始掏东西,拿出来之后,这才继续说:“去年,我曾有幸在【群青会】时碰到东山派的陈剑师,从他那继承了一本刀法,如今研究了一年,依旧有大半没有吃透,故此想要请教一下前辈。”
老刀王看着荀武手中的东西,一时间有些沉默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他左手从拐棍上离开,伸出,荀武手中的秘籍立刻如同被风吹了一样,落到了他的手中。
荀武看着平铺的手掌,没有继续做什么动作,等待着老刀王开口。
“不愧是心思缜密的荀捕侠,原来是故意拿着个给我看的吗?”老刀王话中暗藏杀机。
“不全是。”荀武照实说“在下很好奇,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最后会出现如今的局面。但同样,在下阅读这武学也的确有不少疑难问题,正需要一位前辈能为我解答。”
老刀王不置可否,翻开了秘籍。
这本《斩剑刀法》在陈剑师手中多年,前前后后不知道改了多少次,比荀武给段别来弄的《一号功法》修改的次数还要多上几十上百次。
但,饶是修改了那么多次,饶是更换了数次载体,这本秘籍的核心,这本武学的思路,却依旧是最初的那一套。
这便是传承与改变。
华人的骨子中流着炎黄之血,对土地的看重远远重于其他民族,到了任何一个地方,考虑都是能不能种地。
同样,不管是什么大公司或者是家族,亦或者是这个世界的门派、世家,多多少少都会继承一些创始人的特点。
就像姬家骨子里就怕官,东山派弟子天天种地。
除非改天换地,从零开始重新创造——如楼绍元那样另建一个新的绝天会那样,不然这些东西,都几乎是无法更改的。
《斩剑刀法》虽然已经与当年截然不同,甚至老刀王都找不出多少自己还留有印象的文字了,可这些字、这一个个例子、一句句讲解、一张张图示,却仿佛最熟悉的朋友一样,印在他的心中。
他的脸上浮现了一抹笑容,压低了声音,念叨着:“这都写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辱没了我的刀法——”
全天下,恐怕也就只有他这个一流的刀客,敢去点评宗师剑客了。
一边说,他一边轻轻地后仰,把书拿到眼前,右手快速地翻阅,越看,脸上的笑容也就越深。
荀武挑着眉头。
这可不像是“辱没了刀法”的反应,更像是一种久违的欣喜。
荀武也没记得这本功法里有什么别的多余的话,全部都是非常理论性质的东西。
他也不清楚,这老刀王看了为什么会这么高兴。
事实上,这本功法的确并没有多余的内容,更没有什么藏头诗之类的东西,但老刀王作为这刀法的创作者,看的很透。
这每一条理论,每一个结论的背后,他都能想象的出来,陈剑士站在椅子上挠着头皮思前想后抓耳挠腮的神色,他也能从这一句句内容中,感受得到,陈剑师对这功法的研究与理解。
对于他来说,这本功法,虽然没有内容上的交流,但事实上已经是一封挚友间问候的书信。
“唉——”老刀王完全不像是个站不住身子的老人,不消多长时间,便翻阅完了整本秘籍,可随后,又陷入了深深的空虚之中。
他随手丢了一下手中的秘籍,荀武抬起手,精准地接到了手中,便看着老刀王半躺在椅子上,似乎又陷入了回忆。
过了片刻,他似乎回过神来,说:“我看你在书中留了书签,现在正在研究单刃直剑?”
“是的。”
“有何困惑。”
“在下不解的是,单刃直剑与平日所用的砍刀,究竟有什么差异或者说,在我看来,这弯一点儿的单刃剑,不就是刀吗?
刀与剑,在在下看来,根本没有什么区别。看到这里之后,这种疑惑,也就更深了。”
“”
老刀王缓缓地起身。
荀武双手抱拳,再次恭敬地拜了一下。
老刀王转过身,看着墙上挂在鞘中的兵刃。
那把看上去平平无奇,不论外貌还是配饰,都是那么的普通。
这就是以藏锋岛为名的,老刀王的配刀——藏锋!
它其实并不是所谓的【名刀】。
额,对的,它其实只是一把非常普通的,长刀。
当年,老刀王初出江湖,心高气傲,又恰逢乱世,整个江湖乱成一锅粥,他游走蒋虎时,随手救下一个铁匠,从那铁匠那里取了这把最普通不过的铁刀作为报酬,就这么踏上了江湖。他自信,即便用最普通的、最平凡的长刀,他也一样能创出偌大的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