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娇与夏玉娇一样,模样都随了周氏。但夏雪娇的性情却与夏玉娇不同。
她缓缓地讲述着自己的遭遇和所见所闻,声音不急不缓,不高不低,明明刚刚经历了那样大的一场变故,却丝毫不见慌乱,只一股子哀伤沉郁的气息,在她周身萦绕不去。
夏家人不禁都凑过来听着。
夏雪娇缓缓地说道:
“大概是因为车马行的东家见机得早。
一发现不对,就赶紧下了门板,还在外头贴了东家有事出门歇业的告示。
忙活完这一通,直接就带着在车马行里的众人,包括自己人和来租车、买车、还车的客人,麻溜地躲进了地窖。”
“虽然地窖不是密室,但勉勉强强也算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地。
最关键的是,车马行东家在明面上摆了不少财物,敌军闯进来的时候,就奔着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去了,顾不上细细搜查屋里有没有人在。”
四郎嘴快,听到这里,便忍不住有些好奇地问:
“村里好多房子都被推倒了,尤其是那种泥坯的老房子,那车马行的车没被砸了,马没被杀了,房子没被烧了么?”
夏雪娇点了点头:
“”车马行东家最为担忧的那些车和马,倒也没有遭到破坏。
主要是那些用来拉车的马,都是些低价买来的劣等马,与那种神骏的战马,实在没法比。
那些个胡人打小儿见惯了好马,压根就没把这些驽马放在眼里,又忙着争抢财物,多半是没顾得上搞破坏吧。”
“车马行是境况最好的一处,前些日子县衙不是着火了么,县衙那条街都被烧没了大半。
现如今,那里堆了许多被那些蛮子砍下来的人头,高高地垒了起来,比镇上最高的攀云楼还要高,那血腥气隔着老远都能闻见……”
夏雪娇的讲述,听起来平平淡淡,但却字字句句,惊心动魄。
周氏听着这些话,深受打击。
夏雪娇的婆家算是家境殷实,人口也不少的。虽然只是无官无职的百姓人家,毕竟家资富裕,也有几个服侍的下人。
可是不过是短短一瞬间,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支离破碎,家破人亡了。
夏雪娇也从人人羡慕的当家娘子,成了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不祥之人,落魄寡妇。婆家人死了个溜干净,但却不知那些隔房的叔伯兄弟有没有活下来。
说不定,夏雪娇夫家的宗族还有人在。
可夏雪娇的丈夫孩子都死了,只剩了一个女儿。
不管夫家给她留下多少财产,怕是都得被夫家的宗族夺去。说不定连她自己的嫁妆,都未必拿得回来。
不过,战乱之中,她们竟活下来了,单这一点,就比什么都强。
周氏满怀伤痛,却又怀有几分侥幸,觉得自己该去槐树娘娘庙烧香酬神,感谢老天爷和槐树娘娘的庇佑。
只是,此时战火尚未彻底平息,村里隔三差五,总会来上那么几家投亲靠友的,外头到底是个什么境况也不清楚。
周氏就算再彪悍,她也不敢直接就这样大喇喇地出门。
夏有田和姜氏听了夏雪娇的遭遇,忍不住想起来夏稻花刚刚说过的提议,又有几分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