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边一座山上,一个断腿独目的老人孤零零地待在一座寸草不生的山顶。
老人环视四野,阵盘、阵石、阵旗、压阵法器…遍布满山,每一个都是自己亲手埋下,小心翼翼,极有讲究,生怕弄错分毫。
阵成之后,自己每天早上都要冒雨前来,赶在众人之前登山,每日在山上巡查数遍。
甚至还因为在下山的途中轻谩了那个‘一窍不通’的旧民,而被废去一腿一眼,身体被倒插在野地坟前淋了个通透,一身血液几乎流尽,寿元大减,还就此丧失了自己辛苦修炼多年的保命之术。
可是现在这些东西都已经变成了一堆破铜烂铁,碎石瓦块,因为整套阵法缺一不可,所以现在五个人的整套阵法也没了作用。
千年大计瞬间成为泡影。
老人垂头丧脑,对着山下哈哈大笑,独目斜视不知在看什么,渐渐泪流不止,可怜如今连哭也只剩下了一只眼睛。
独腿独目的老人名为余正望,名正望却是斜视之眼。
……
南北相对的一座山上,也有一个满头灰发的老人蹲在山上的小溪边掬水不停,浑身意气落魄。
老人看着水中自己脸上那一个凹陷的脚印痴痴发呆。
终于,为之努力一生的计划随落花流水而去,支离破碎。
老人现在才发现自己这一生好像都是在为此而活。
从被选进山门的那一刻开始,就是因为自己天生最适合修行水系术法而被宗门长老看中,从那之后就只能修行水系术法,体内也只能积蓄水行灵气。
才开始修行的岁月里,除了吃饭睡觉就是修行练气,除了修行练气就是配合其他几位同门操练演阵。
那个时候其他几位同门还不是现在的几位师兄弟,自己也有好几次都差点被淘汰出局,而被淘汰的落选弟子只能成为最普通的宗门杂役,终身不得出山门一步。
而在宗门里,上下瞩目,让人最为骄傲的事就是被选为演阵之人,落选之人最被人看不起。
被选为演阵之人后会有专人指导,教授布阵控阵,从那天起,每个被选中的人一生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夺回旧山河,振兴宗门,助宗门问鼎天下。
后来境界渐渐高了,也不需要吃饭睡觉了,成年累月数百年时间就只有演阵修炼一事,等到被确定为正式的演阵之人后,没有必要事更不允许随意出山门一步,整个人就这样被圈养了一生。
回顾过往,唯一的高兴事情就是收了一个徒弟,指点他修行,聆听他的喜怒哀乐,看着他一点点长大,听他叫自己一声声师傅。
这一刻,老人终于才真正看清自己,原来自己最在意的事并不是要为宗门完成收复山河的大计,因为这早就已经成为自己活着的习惯,是刻在灵魂里的训诫。
而自己真正在意的也不是自己,真正在意的就是自己唯一的那个徒儿。
此刻,老人发现自己脸上那个凹陷的巨大鞋印好像也不是那么碍眼,突然有了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心愿,
若是能够平安出去,一定要带着徒儿去游山玩水一趟。
肆意游历,不问去处和归处!
坐看云起时,行至水穷处!
老人站起身,也对着山下一阵大笑,眉眼清明,再无困惑!
老人名为布正经,脸上一个巨大鞋印。
……
而在小镇中央,何正清呆呆的望着天空满眼迷茫,眼中是那两个突然现身于山河中的男子相互攻杀的场景,一会儿剑气压倒黑焰,一会儿黑焰独占满天。
在此行临行前,众人皆已经以大道盟誓。
不成功便成仁!
若是空手而归,不止要跌境,可能连大道根本都要一起破碎,届时便是一介废人,而没有任何一个山门会愿意收留一个废人,到时候无家可归,生不如死。
所以白发道人将众人送走的时候,何正清才毅然决然选择和阵法融为一体,永远成为此处山河的一部分。
因为何正清清清楚楚的知道,自从被选中的那一天开始,自己就早已经没有退路。
直到刚才,何正清心中还一直期望着老天眷顾,能够为自己降临下最后一丝机会。
可是这一次,却正是这片天地抛弃了众人!
人生于天地,怎可不敬之!不畏之!怎可妄图之!私用甚过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