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问，你答。”
莉萨似乎并不着急用亡者尖叫震碎他的意识，而是确认了他被催眠以后，嘶哑问道：“你的另一层身份，是否是第二代守夜人，枭？”沉默了片刻后，李锡尼木然回答：“是的。”
莉萨对于这个答案，似乎感到极为的惊悚，沉声问道：“你跟上一代守夜人，盖乌斯·弗洛丝蒂安是什么关系？他是否还活着？他是否还活着！”
她的声音里满是惊恐和急切。
李锡尼回答道：“没有关系，他已经死了。”
“呼，很好。”
莉萨暗中松了一口气，又冷冷问道：“巴卡尔分明应该已经死了，你是用什么办法让他复活的？尸食教派所传承的复合系魔法，这应该做不到。”
“那是因为，尸食教派传承的复合系魔法并不完整。”
李锡尼老老实实回答：“而我的手里有完整的尸食魔法。”
莉萨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眼眸里闪过一丝贪婪的神情，她已经在考虑着，待会儿要不要把这个少年单独带走，把真正的尸食魔法拷问出来。
不过，她却先问了另一个更加关心的问题：“你一直在调查弗洛丝蒂安家族灭族的真相对不对？霍德尔老院长告诉了你什么？你又查到了什么？”
李锡尼像是个玩偶一样，机械般回答道：“是的，但我其实没有什么进展。我只知道，当年弗洛丝蒂安家族与瓦勒里乌斯家族一起去了什么地方，这或许是很关键的线索，但我用尽了各种方法，也不知道他们去做了什么。哪怕是家族的族老，也只是说他们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你以前见过我么？”
莉萨冷笑一声，沉声追问道：“还有，那你的父亲，以及那群所谓的旧贵族，有没有人跟你提到过，飞升这个词？”
这一次，出乎预料的，少年竟然没有回答。
一直到，诡异的寂静里，响起了沙哑的声音。
“飞……升？”
李锡尼机械般歪着头，眼眸里流露出一丝困惑：“飞升是什么？”
莉萨一愣，似乎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你……都知道些什么？”
恐怖的一幕发生了，李锡尼似乎从催眠中苏醒过来了，他的眼瞳里仿佛倒映着十多年前的冰天雪地，还有那场燎天的大火。
以及在火焰里，那个孤单的，嚎啕大哭的身影。
少年面无表情，语气里却透露出了，酝酿着十多年的愤怒和火。
“莉萨·坎迪尔对么？你为什么要问我以前有没有见过你？”
一连串的问题，仿佛恶魔的低语。
莉萨的头皮发麻，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这个少年，没有被催眠！
有那么一瞬间，她手里的那块破碎的怀表，发出崩裂的声响。
顷刻间碎裂成一滩浮灰！
轰！
恐怖的轰鸣声响起了。
李锡尼瞬间伸出手，掐住了这个老女人的脖子，按理来说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以他的力量绝无可能制服一位巅峰术士，哪怕对方状态极为糟糕。
然而，他眼眸里亮起的炽烈的黄金神辉，却仿佛神怒之日般燃烧。
威严！
盛怒！
“你跟十四年前的那件事有关对不对？莉萨·坎迪尔！”
少年的声音仿佛古钟轰鸣，又像是巨神在咆哮：“你跟当年的那件事有关，我整整找了你们十四年，整整十四年！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炽烈的盛怒在酝酿。
宛若神罚。
莉萨无法直视这神威，双眼一瞬间融化成了血水，发出癫狂的叫声。
无尽的黄金烈光迸射，陷入死寂的时光骤然破碎了。
轰！
冰霜箭矢骤然崩碎，化作呼啸的寒风，冻结了这个老女人。
然而她却剧烈的颤动起来，冰霜顷刻间融化，时间疯狂加速！
那一刻，她拔腿就跑！
然而就在这时，红龙眼瞳里燃烧起了漆黑的炽日，浑身的魔力沸腾到顶点，并且发挥出了龙人族强大的身体优势，竟是一瞬间跟上了她的速度！
“焚化！”
漆黑的烈日，竟然能够烧毁概念意义上的时间！
莉萨加速的时间，竟是被强行烧毁了！
只见红龙身形一闪，燃烧着黑炎的龙爪交错闪过！
咔嚓！
莉萨的四肢发出扭曲碎裂的声响，像是一具折断了四肢的木乃伊。
就是这关键的零点几秒钟，她竟然还没放弃生的希望！
大喊道：“——灰烬之剑，来！”
她右手掌心，亮起无数死灰燃烧的诡异咒文，爬满了她的手臂。
只不过，现实是无情的。
当她对那柄剑的发出召唤以后，依旧无事发生！
这不可能！
莉萨这一刻终于感受到了绝望。
也感受到了背后的光。
她想要逃。
却逃不掉。
那是神罚的光芒，降临到了她的头顶！
神怒之日，毁灭之时！
这才是真正的神威，无法抗拒的毁灭！
就连时空，都在轰然破碎！
李锡尼就这么从背后看着她，一双愤怒燃烧的黄金瞳里，恐怖扭曲的巨大面孔仿佛屹立在黑暗苍穹的尽头，降下了神怒的火。
轰！
湮灭！
无尽的黄金光辉里，莉萨枯萎干瘪的身躯灰飞烟灭，消弭于虚空中。
轰的一声。
她的灵魂，骤然被一道漆黑的六芒星矩阵映照，发出凄厉的尖啸声。
最终，一颗漆黑的灵魂结晶，悬浮在了少年的手上。
这时，午夜的钟声终于被敲响。
红蔷薇歌剧院，亡灵合唱团所表演的歌剧，盛大开演。
——《莱茵的黄金》。
·
·
咔嚓。
画笔骤然折断，漆黑的画板上，倾泻出一缕黄金的辉光。
照亮了废墟般的城市。
“结束了。”
霍德尔老院长低声说道：“果然如预言之书上所说，死的是莉萨和菲丽丝，我的宝贝孙子没事。嘿，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再一次印证了，预言之书还是很靠谱的。虽然那东西只剩下三页了。”
守墓人想了想，若有所思说道：“如果要我说，这就是愤怒的力量，就像我说的那样，他的心里藏着火焰，就能够焚烧掉一切。”
黄金的世界树下，他望着死寂的废墟之城，轻声感慨。
霍德尔老院长沉默了片刻：“诺伦对他来说，真的是很重要啊。”
守墓人微微颔首：“所以，命运让你失去的那些，其实也早已在暗中标好了筹码。诺伦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但却因此遇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噗。
一口鲜血，喷在了那副画上。
血迹斑驳。
霍德尔老院长拄着拐杖，剧烈地咳嗽起来，脸上毫无血色。
“看来你不只是蒙蔽了这座城市的未来啊，霍德尔。”
守墓人皱眉说道：“你甚至把整个布伦塔尼亚帝国的未来都蒙蔽了，在你的能力覆盖下，今夜任何占卜能力，都无法顺利发动。”
霍德尔老院长没搭理他，自顾自走下天台，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嘀咕说道：“今晚牺牲太大，我要赶紧回家休息。明天早上，我希望能喝到我的孙子和孙女一起熬的粥。啊，那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情啊。”
守墓人眼神波动了一瞬间。
“虽然很想咒你赶紧去死，但是……”
他说道：“老友，保重身体。”
“我的身体好着呢，再活五十年不成问题。”
霍德尔老院长哼哼道：“莉萨那个恶心的女人死了，玫瑰之剑的蛀虫们也清理干净了，其实我还挺开心的。如果你还活着的话，我大概会邀请你去歌舞厅里找几个年轻的女孩，喝几杯酒，跳一支舞。”
·
·
夜色笼罩的长街上。
奥拉夫人感受着禁忌之地的规则变化，微微变色。
“结束了……”
她轻声说道。
巴卡尔魁梧如巨灵般的身体屹立在月光下，默然说道：“老师死了。”
奥拉夫人沉默了一秒，颤抖着拿出了那张写着日期的纸条。
创世纪1473年，十二月三十一日。
新年的最后一天，玫瑰之剑学派，于世间除名！
那个少年说到，就真的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