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下起了雨。
风裹挟着细雨,灌入寂静的教堂里。
亚历山德罗点燃了一根烟,叼在嘴里,吞吐烟雾,嘶哑说道:“你知道么?在我过去数十年的人生里,我从来没有失败得如此彻底,哪怕是当初的猩红之夜事件,我也活下来了。因为只要活着,那就是胜利。”
他顿了顿:“但这一次不同,我没算到的事情太多了。首先,他到底是怎么确定塔罗之间的位置的?亦或者,他是怎么知道我要通过塔罗之间限制奥古罗拉的行动?那种未知的占卜能力,至今让我胆战心惊。”
教堂的最中央,有一具古朴的墓棺,被无数的铁链所环绕。
猩红的符咒在墓棺上爬行,宛若活物一般。
“我错估了他的战斗力,本以为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炼金术师,但眼下的情况我们实在是不能再将他称之为炼金术师了。”
亚历桑德罗继续说道:“这应该叫近战炼金术师,那个金属铠甲到底是什么东西?甚至能让他在短时间内,跟狂狮过过招。”
这是战力上的错估,也是他犯的最大的失误。
一个炼金术师,特么的能跟近战术士对轰,凭啥啊!
棺材里,响起了隐约的呼吸声。
“要不然,为什么他是王呢?”
棺中人回答道:“或许当初选中他作为湮灭眷族的王,并非是因为他的血统足够强大,而是因为他的灵魂和意志。毕竟在术士的世界里,许多预言的方式,都能判断出一个人的潜力。亚历山德罗,不要再小看他了。”
亚历山德罗幽幽说道:“现在,狂狮死了,萨尔瓦托雷也死了,亚当也被奥古罗拉给抓了,好在他并不知道你的存在,否则你也要暴露了。”
棺中人继续说道:“没关系,她……不是还在么?”
亚历山德罗沉默片刻:“现在就要启用她么?”
“那么多年了,该用的东西就要用。”
棺中人顿了顿:“顺便,上一个据点,不要再回去了。”
亚历桑德罗颔首:“嗯,保险起见,确实不该再回去了。”
话音落下,他起身走到棺材面前,用力地拍打着棺材盖,轻声说道:“这些年我帮你做了那么多的事,可是到现在还是没有看到哪怕一点点希望,现在葳尔蒂亚娜快要晋升八阶了,踩着我们一族的尸体,成为神明。”
“到那个时候,你还真的有把握对付她么?她那么的年轻,那么的有活力,是人类历史上最为强大的个体,连弥赛亚圣教都不得不承认这点。”
他停顿了一下:“而你呢?一个被时代所抛弃的老东西,你拿什么跟她斗?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都不值一提。”
棺材里,传来空洞的回响声。
这具墓棺,居然是空的!
棺中人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笑道:“你在塔罗之间也并不是没有收获啊,亚历山德罗。你这次搞清楚了葳尔蒂亚娜和李锡尼的关系了,不是么?”
亚历桑德罗眯起眼睛,没有回答。
“哪怕是神明,也有弱点。葳尔蒂亚娜再强大,对我来说也是不堪一击,因为她有一个无法忽视的软肋,那就是瓦勒里乌斯·李锡尼。”
棺中人感慨道:“神怒之日,毁灭之时,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女孩,能够拒绝这样的男人为她牺牲和奉献。也没有什么人,能比得上一个死人。”
亚历桑德罗愣住了:“你说什么?”
“是的,我想明白了。当年盖乌斯和霍德尔钻研如何从七阶向上突破的时候,曾经得出了一个结论。晋升八阶的前置条件是,疯狂。”
棺中人似笑非笑说道:“很意外吧?”
亚历桑德罗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这么轻易的,就把这种涉及神明领域的秘密透露给了自己,但他想不明白这跟枭和女皇有什么关系。
“果然,你不如你弟弟聪明啊,亚历桑德罗。”
棺中人提醒说道:“那你想想,能让葳尔蒂亚娜疯狂的理由是什么?”
亚历桑德罗变了脸色,喃喃说道:“原来如此,难怪他一直那么信任葳尔蒂亚娜,原来葳尔蒂亚娜根本就不知道他还活着!”
棺中人嗯了一声:“我太了解盖乌斯和霍德尔了,他们一定会这么做,这一切都不过是假象而已,所以我们还有的是机会。”
亚历桑德罗明白了,微微点头。
“失败,只会让你变得更加强大。哦对了。”
棺中人问道:“邪灵的状态怎么样了?”
亚历桑德罗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摇头说道:“不太好,如果再这么下去的话,且不说祂会不会失控,就连是否能继续存货都是个问题。娜娜莉公主也没能救出来,无法帮助邪灵找到一个合适的身体。”
棺中人叹了口气:“真是可惜了,我这具身体留着还有用,无法给邪灵补充养分。奥古罗拉和那群始祖们,也基本不用指望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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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安和摩罗的反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当然,李锡尼也完全没想到。
他拿起那个封印着光明羽毛的铁盒,神情愈发的古怪起来。
你们两个特么的,为什么要把这种事情当众说出来啊!
一瞬间,他感觉到了背后一凉。
诺伦向他投来了嫌弃和冰冷的视线,鼓起了腮。
李锡尼正想着怎么解释,就听到了母亲大人歇斯底里的吼声。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这个卑劣的试验品,怎么可能跟伟大的第二始祖有关系!更何况他还在屠杀第二始祖的族人!这一切都是假的,玛丽安,摩罗!你们两个疯了吗?你们难道不怕被伟大的第二始祖惩罚吗?”
罗莎夫人歇斯底里的尖叫,像是疯了一样。
这不合理。
这个世界都疯了!
玛丽安幽幽叹息:“罗莎,虽然你是我的妹妹,但是你也太蠢了。你有这样的一个儿子,哪怕你什么都不做,只是尽到最普通的赡养义务,你能够轻而易举的,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了。我这个做姐姐的,救不了你。”
摩罗起身,淡淡笑道:“姨母大人,您对您的儿子,一无所知呢。”
罗莎夫人脸色僵住了。
“来人,这几个始祖,统统给我带走。”
李锡尼已经失去了耐心,抬手示意,下令道:“包括我的母亲和妹妹,也暂时请她们到统辖局坐坐客,保护她们的安全。”
从今天起,他这个瓦勒里乌斯家族的弃子,算是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正式跟家族翻脸了。
至于父亲大人那边,很快也会反应过来。
先把母亲和妹妹控制住,也算是手里多一张牌。
有没有用是两说。
只要能恶心到父亲,就算成功。
这时,坎修斯脸色铁青,他手里的传讯镜忽然颤动起来。
他看了一眼,浑浊的眼睛里竟然流露出一抹惊喜的意味。
老人望向被钢铁之躯覆盖的少年,发出一声冷笑。
下一刻,伴随着急促冷厉的脚步声,有人跨过废墟,闯入大厅。
“瓦勒里乌斯·李锡尼!你到底在做什么!”
伯恩大公风风火火的闯进来,厉声呵斥道:“枢密院通过的政令,这也是家族的决策!不是你能够阻止的!不管你得知了什么,都不能拿两国之间的和平开玩笑。现在立刻给我退下,否则后果自负!”
不愧是瓦勒里乌斯家族的家主,字里行间带着令人不敢忤逆的威严。
黛西秘书跟在他的背后,满脸的紧张。
“哟?父亲大人也来了,看来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呢。”
李锡尼眼神颇为玩味,这就有意思了。
刚才他还念叨着亲爱的父亲大人呢。
结果下一秒,正主就来了。
伯恩大公看到这少年的一瞬间,就因为他钢铁之躯的造型,眼瞳微缩。
然而他很快回过神来,冷声说道:“李锡尼,你到底在干什么?”
与此同时,他无声地握紧了手掌,手背青筋毕露,似乎极为愤怒。
坎修斯也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等着看戏。
要治儿子,还得是老子来。
“父亲大人,上午好。”
李锡尼伸展着钢铁之躯,钢筋铁骨发出冷硬的碰撞声,微笑说道:“我都回王都一个多月了,这还是第一次跟您见面吧?我这个做儿子的,还真是有点不称职呢。不知道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伯恩大公冷冷地看着他,又瞥了一眼被蛮妇拎着的,失魂落魄的女人。
“不要装傻充愣,没有听到我的话么?”
他厉声命令道:“立刻让你的人撤离!有关始祖家族的引渡条约,不是你能够插手的,乖乖跟我回家族,接受责罚。”
很显然,他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暴怒。
之所以暴怒,是因为曾经那个被自己拿捏的死死的儿子,突然脱离控制。
甚至还敢忤逆他这个父亲的意志!
不可饶恕!
伯恩大公在家族里,永远都是一个暴君。
没有人能够忤逆他。
从来都没人。
他从不允许任何超出自己掌控之外的事情发生。
如果有,那就不计一切代价,将其扑灭。
罗莎被拎在半空中,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眼眸里渐渐放光。
沉默之中,李锡尼忽然笑道:“我拒绝。”
伯恩大公眯起眼睛,眼神骤然冷厉起来。“您该不会还当我是当初被你们赶出王都的那个穷小子吧?”
李锡尼无声地笑了笑:“事到如今,再跟您阴阳怪气,也没什么意思了。不如直接摊牌吧,父亲大人。当初弗洛丝蒂安家族的事情,是你参与并策划的吧?是您联合坎迪尔家族,以及班森家族,瓜分了弗洛丝蒂安家族。”
伯恩大公深吸一口气,眼瞳深处弥漫着彻骨的凄寒。
这小子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当初他得知,眼前这少年带人闯进了班森家族,他就知道大事不妙。
结果事情还真是向最坏的情况发展了。
这小子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