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部医务室的病房点燃了烛灯，夜风鼓荡着窗帘，呼啸呜咽。
李锡尼在病房门口顿住，转身对身边的白毛说道：“在这里等我一下，很快就好。”
伊蕾娜乖巧地嗯了一声，偷偷瞥了一眼病房墙角上映出的魁梧背影，宛若狮子般苍劲威严，即便因为重伤而透着一丝佝偻和疲惫，却依旧有种不怒自威的架势。
一般小姑娘都有点害怕跟这种人打交道。
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学生时代那些板着一副臭脸整天发飙的教导主任。
约希阿姆大公就是臭脸主任的顶配版本。
他倒是不发飙。
但是他的表情比发飙还恐怖。
再加上，伊蕾娜属于那种很乹懂事的。
她知道什么事是自己不该听的。
“没关系，一起进来吧，没什么好避讳的。”
约希阿姆躺在病床上，凝视着天花板，嘶哑说道：“这应该是菲丽丝的学生吧？我能够感受到她身上那股灰烬魔法的味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开启灰烬教派遗留下来的，宝藏的钥匙。只可惜，菲丽丝和莉萨都已经死了。”
他顿了顿：“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跟她也有点关系。”
李锡尼和伊蕾娜对视一眼，最终一起走进了病房。
“初次见面，约希阿姆大公。为什么要把我喊过来？”
少年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望向病床上的老人：“我们好像并没有什么交集。”
尤瑟皇帝是尤瑟皇帝。
约希阿姆大公是约希阿姆大公。
俩人虽然是亲兄弟，后者甚至还被前者侵占了身体，但总归还是两个人。
眼前这个老人，对他来说完全是陌生的。
约希阿姆大公眼神沧桑，感慨道：“因为，你想知道真相，仅此而已。而盖乌斯之所以大费周章让我活下来，就是为了解答你们的困惑。更何况，虽然你不认识我，但我在被兄长大人控制的这段时间，其实我的意识一直都是清醒的。”
他说道：“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和陛下之间的关系。”
李锡尼沉默了很久，问道：“那么从哪里开始？”
约希阿姆大公说道：“飞升吧，你一定也听说过这个词了。”
李锡尼颔首：“对，我在莉萨老剑圣的口中听到过这个词。”
“兄长大人，盖乌斯，霍德尔，莉萨，我，再加上你们瓦勒里乌斯家族的老家主，第一始祖尼奥和他的那些吸血鬼们，包括后来的奥古罗拉，巴卡尔，菲丽丝，佐尔曼，我的儿子塞勒斯，这都是帝国黄金时代的人。”
约希阿姆大公叹息道：“你自己算算，这是有几个半神？几个巅峰术士？那个时候，帝国正在走向前所未有的昌盛，我们在高阶战力上完全不输给教廷。”
李锡尼分析了一下，倒也是。
这特么光半神就五六个了，是真的离谱。
如果团结起来，即便帝国阵营里没有真神，也能把教廷打得抬不起头来。
“你或许会有个疑惑，哪来的这么多半神？术士想要突破六阶，有一个必要的条件就是复合系魔法。然而复合系魔法是很珍贵的，哪怕现成的资源摆在你的手里，你都很难将其掌握，大概率会因此而死。这就是复合系魔法几乎不外传的原因之一。”
约希阿姆继续说道：“第二个原因是，一种复合系魔法一旦出现了半神，或者是巅峰术士，那么第二个修行这种复合系魔法的人，难度就会陡然倍增。”
李锡尼心想确实如此，他很少有看到两个同级的高阶术士，修行同一种复合系魔法。
“那么，是什么造就了这么多半神，以及巅峰术士呢？”
约希阿姆大公回答道：“资源，以及最珍贵的，复合系魔法。”
李锡尼沉吟道：“但是论底蕴，帝国应该比不过教廷。”
“对，所以你一定会想，帝国哪里来的这么多的复合系魔法？”
约希阿姆大公解释道：“那是因为兄长大人，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李锡尼眯起眼睛：“嗯？”
“布伦塔尼亚帝国皇室有一条禁令，那就是塞尔瓦托家族的子孙后代，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不得去寻找先祖，也就是初代皇帝的陵墓。”
约希阿姆大公说道。
李锡尼不由得想起了塔罗之间遇到的那个白裙女人。
“尤瑟皇帝找到了？”
“他去找了，并且带回了巨大的宝藏，以及极其稀有的复合系魔法。”
“原来如此。”
“当初陪着他的人，应该是第一始祖尼奥，以及盖乌斯。我听他们说，当初在初代的陵墓里，似乎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强如他们三人都九死一生。”
“然后？”
“那一次冒险，他们并未闯入祖先陵墓的最深处。事后，盖乌斯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严令禁止兄长大人和第一始祖，再次前往先祖的陵墓。”
“但他们还是去了，对吧？”
“是的，盖乌斯不知为何，认定陵墓的深处，藏着某些可怕的，不能触碰的东西。只不过，那时候兄长大人也已经是半神了，他集结了一批强大的战力，再次前往了先祖墓穴，那一次也包括我。但那时候的我还不够强，没能跟他们闯入陵墓的最深处。”
“所以你并不知道，他们在陵墓里到底找到了什么，对么？”
“嗯，但我作为核心成员之一，也知道他们的目的。”
李锡尼眼神变了，沉声问道：“说说看。”
“你应该知道，布伦塔尼亚帝国的祖先，奥古斯丁·维亚·塞尔瓦托，曾经是弥赛亚圣教的光之祭祀。据说，他发现了光明背后的秘密，以及当年东大陆远古圣战的幕后辛密，从而叛逃了教廷，并且篡夺世界树，在这片土地上建国。”
约希阿姆声音变得沙哑起来，幽深的眼瞳里藏着某种讳莫如深的东西：“而在他的陵墓里，就藏着远古时代遗留下来的，最可怕的秘密。”
李锡尼问道：“什么？”
“远古时代的那位魔王，并非是无敌的。”
约希阿姆眼瞳里竟然流露出了一丝恐惧：“祂是借助了某种东西的力量，才成为了近乎全知全能的神迹！只是后来，他失去了那种力量！”
李锡尼眼瞳骤然收缩，脑海仿佛响起了雷霆的轰鸣声。
这跟当初陛下跟他讲的那段历史不一样！
而且，全知全能这四个字，几乎在他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邪神么？”
他急切问道：“那种力量，是不是邪神的力量？”
约希阿姆摇头，说道：“或许是吧。但在远古的那场战斗里，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种族，天使！你应该知道，最初的人类在东大陆，是被奴役的。直到来自另一片大陆的弥赛亚圣教降临到这里，掀翻了魔王的统治，还给人类以自由。”
李锡尼嗯了一声：“陛下跟我提过这件事。”
约希阿姆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意味：“那如果我告诉你，弥撒亚圣教是被那些天使撵到东大陆的呢？他们所在的那片大陆，早就被天使给毁灭了。”
又是个劲爆的炸弹。
李锡尼脑海里的思绪宛若狂风暴雨，几乎已经消化不过来了。
“放眼整个世界，只有魔王所掌握的那种力量，能够跟天使对抗。”
约希阿姆说道：“而当初的魔王为什么会消失？是因为他妄图将他所掌握的力量，以及天使的力量相结合，从而达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境界……”
李锡尼轻声呢喃，代替他说出了那个词汇。
“飞升。”
·
·
月冠山脉，禁忌之地的深处。
伊格尔以手扶额，说道：“在冰海魔族的遗迹里有过记载。所谓天使，是末日的化身，惩罚那些触犯了禁忌的人们。祂们并非是某个特定的个体，而是一种无法被毁灭的本源力量。传说中，天使一共有七位，肩负着驱逐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邪祟的使命。”
他顿了顿：“如今的历史几乎没有记载那段远古时期的历史，所以人们或许很难想象，在最早的时候，远古魔族和弥赛亚圣教，竟然是一起对抗那些天使的。”
“天使一共有七位，分别是三大上位天使，以及四个下位天使。远古时期的圣战结束以后，那些天使们被暂时的消灭，分散到了东大陆各地。但在神葬之地里有一个传说，在圣战结束的百年或者千年，甚至是万年以后，新的灾厄会再次出现。”
“神圣天使，又或者是天使之王，将会诞生在这片土地上。”
他深吸一口气：“天使之王，那是天使进化的最顶点，那位神圣天使会带领着天使这个种族吞噬神孽之子的力量，完成最终的使命……没人知道那时会发生什么。”
洛娅微微颔首：“这就是我们在神葬之地里见到的预言。”
葳尔蒂亚娜抿着朱唇，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终于知道，父皇到底在做什么了。
为什么要培养她。
为什么要让眼前这对夫妻，去冰海魔族寻找神孽之子。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不过是贪婪而已。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
她轻声说道：“如果我说，我就是三大上位天使之一呢？”
伊格尔和洛娅吃了一惊：“陛下，尤瑟皇帝对您植入了天使之种？天使死亡后，会变成天使之种，重新寄宿到人类宿主的体内，逐渐进化成新的天使。”
葳尔蒂亚娜幽幽说道：“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不对啊，我感受到了您的气息，已经无限接近于神阶了。”
伊格尔喃喃说道：“按理来说，您应该已经天使化，并且丧失意识了。”
洛娅温柔的眉眼也变得严肃起来，说道：“按照神葬之地的描述，确实是这样。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陛下您应该是暴喰天使吧？”
葳尔蒂亚娜颔首：“母亲大人是怎么看出来的？”
“很简单的逻辑推理，既然陛下要我们去寻找神孽之子，那么一定是他在某个地方，得到了天使之种，准备完成这个终极的末日试验。”
洛娅微微一笑：“而在神葬之地所记载的石碑里，曾经有过对天使的描述。在远古的那场圣战里，远古魔族和弥赛亚圣教，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天使虽然无法被杀死，但却可以被扭曲，被污染。他们用了特殊的手段，强行扭曲了其他的两个上位天使。”
“没错，所以如果陛下您是天使的话，那就只可能是暴喰天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