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延舟好像做了一个梦,漫长虚无的梦。
他明明走在柔软的沙滩上,脚上的沙子却忽然成了锋利的刀片,将他的脚割得鲜血淋漓,红色的血一直蔓延,蓝色的海渐渐地变成了血海,画面又转成了乡下那个肮脏的病房,在这里流掉孩子,或者生孩子都是活生生地凌虐孕妇,间接杀死女人。
他这三年去找过几次张婶。
虽然张婶看到他就没给过好脸色,但跟他说了很多话。
“你是男人你不会知道的,女人生孩子都是在鬼门关走一遭,可能很多男的就要说,有这么夸张吗?我妈怎么怎么……哼,让你们男人去生一次就知道了,真不知道为什么老天要让女人来遭这种苦。”
“她当时如果真的不要孩子了,就很危险了,她只能选择生下来,她才多大啊,如果她父母负责,她也不至于如此。”
“我也没能力,对她也不够好,柚子还经常给我钱。”
“你都不知道那些诊所,里面都是那些走歪路的女人……她们连孩子的爸爸都不知道是谁,很可怜,柚子当初也说她不知道,我差点就以为她也遭遇了不幸……”张婶都流泪了,“不过,她也的确是遭遇了不幸。”
谢延舟心尖一颤,眼下青黑。
张婶的话字字如同带刺的钩:“难道你觉得跟你在一起,是她的荣幸吗?虽然你很有钱,地位很高,高高在上哦,但是,你没发现柚子都没用啥好东西吗?我相信她跟你在一起,不是为了钱,如果不是后来她有了小惊蛰,她也不会那么需要钱。”
谢延舟注意过么,他不知道,他有一种诡异的扭曲,不愿他们的关系扯上钱,但也是他自己盖章,他们之间没有爱情。
闻柚白不会爱上他,就算会,她的爱也永不纯粹。
如果他真的毫无保留地付出感情,一定会被闻柚白毫不留情地踩在地上,再狠狠地碾碎他的真心。
梦中的画面继续翻转。
是多年前的那个婚礼现场,闻柚白换了一身白色的婚纱,她精致的面孔被白色的头纱遮住,她捧着花束背对他站着,微微低着头,仿若春日河畔娇羞的一朵杏花,微风拂来,她的头纱轻轻动,露出了她线条漂亮的下颚线和莹润的红唇。
他面色平静地走了过去,胸口的心跳却很快,若是测心率,只怕即将发出警报。
只是,那短短的一段距离,他却怎么都走不到,她始终只是远远地站着,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新郎出现,他们拥抱结婚,而等他终于走近。
明明笑意温柔,眉眼潋滟雾气的闻柚白,却忽然面若寒霜,目光锋利,手里拿着一把刀捅进了他的心口,疼得他颤抖,无法呼吸。
她眼中的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谢延舟,你该下地狱的,还是一个人下去的,我跟小惊蛰会好好地活着。”
他呼吸沉重,惊慌,只觉得她要消失了,耳畔的声音又变了,是寂静之中雪花飘落和踩在雪上的吱吱声。
有人跟他说:“你要相信爱,想要治好自己,你就要勇敢地去爱一次。”
“如果又受伤了呢?”
“人的一生怎么可能不受伤呢,你在拒绝爱的同时,你也在受伤,你看似强大,事业成功,但你内心却有脆弱的一面,你在你父母那边没有得到爱,你又伤害了你的女儿,这是一种死循环,或许你把爱倾注在你的女儿身上,你会感受到另一种意义的父爱。”
……
谢延舟睁开了眼,他觉得很累,睡了跟没睡一样,现在这个诊疗室也不能给他提供良好的睡眠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