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走在霓虹灯光稀疏的街道上,千临涯和清水刹那并肩行走。
因为在房间里气氛高涨、空气灼热,两人的衣衫都逐渐敞开。
千临涯胸口露出些许肌肉的轮廓;清水笔直的锁骨,从衣领口开门见山般露出来。
藏在校服下面若隐若现的身体,如同剥开的柑橘般诱人。
到了室外,气温一下子降低下来。两人走在盛夏半夜的街头,晚风轻轻吹过,都感到一丝凉意。
清水刹那皓白的手腕从袖口钻出,修长如同葱根的手指灵活地系上领口扣子,接着又相互帮忙,把各自袖口的扣子也扣上。
看着她炼乳色的手腕,千临涯冷不丁想起一句诗词,下意识用中文说出口:“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清水斜眼看他,露出骄傲的笑容:“在我面前显摆中文?”
“倒没有显摆的意思,我的中文水平不需要显摆。”千临涯感觉自己说得谦逊。事实如此嘛。谁会去炫耀自己的母语水平?
但樱小姐听上去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显然她把他这句话当成了更明显的挑衅,顿时露出不服输的表情。
她轻轻清了清嗓子,也用流畅的中文缓缓念道:“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字正腔圆,韵律十足。
“咦?”千临涯一愣,“你也会中文?”
“要不然呢?你以为我一直被夸的汉唐之风,真的是被吹出来的吗?”清水刹那的手放在腮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千临涯刚才念的那句是韦庄的《菩萨蛮》,她接的这一句虽然不是下句,却也是韦庄的另一首词。
千临涯的那句诗含义很肤浅,单纯就是夸她好看。她也很够意思,马上还了一句写少年的词,也是夸他好看。
可以说,清水刹那接得很有才情。他对她顿时又高看了一眼。
能在东京街头,借着皎洁月光唱和韦庄的婉约词,这倒是他此生从未想到过的奇妙体验,他忍不住摇头晃脑玩味起来。
“你刚才念的那个也是韦庄的词吧,词牌好像叫做……《思帝乡》?”千临涯实际上对这首词没有印象了,词牌是推出来的,强为充面子罢了。
“下一句是什么来着?”千临涯转头问。
清水刹那好看的脸庞在月光下更好看了,白色的长发梳成马尾,发梢晃动,被月光染成银色。
月光和她都不语,一抹红霞如云破月来般,出现在脸颊上。
“嗯?”千临涯看她没有回答,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清水刹那伸出手掌,用力对准他的胳膊拍了一巴掌。
“嗯??”千临涯更加搞不懂了。
“讨厌,下流,呸。”
清水刹那小跑几步,甩下千临涯,跑到前面,弄得他更加一头雾水。
他稍微加快步伐,大踏步走到清水的身旁,追问道:“怎么啦?”
“你还装?”
说完,清水刹那狠狠瞪了他一眼,千临涯看到她的脸已经很不像话的红得像苹果了。
“嗯?我真不知道!”
“呼——”清水刹那吐出一口气,“你真不知道的话倒是最好!”
因为被莫名其妙发了一通脾气,在搞清楚情况前,他干脆不说话了,她也不说话。
十字路口,前方分岔,两人走到路灯投下灯影的地方,同时站定了脚步。
“你走那边?”千临涯指着她乘坐那班电车的方向问道。
“嗯。你在那边?”清水刹那伸手指着另一个方向问。
“对。”千临涯点头。
两人同时都感觉这个场景似曾相识。既视感强到好像昨天发生过同样的事情。
“照幽斋,那么今天就就此别过了。”
“嗯,明天……哦,明天是周六,那么,下星期见了。”
互相打完招呼,两人转身相背,互相朝着相反的方向前行。
千临涯往前走着,开始思考先去菊池家还是先去夜跑,脚步逐渐轻快起来,却又想到刚才清水刹那的不对劲。
清水刹那抬起头,月光下,乌黑的睫毛显得更长,明亮的眼睛里有一轮闪闪弯月。
“喂!”
清水刹那猛地回过头,白色马尾辫的发梢在路灯和月光的交映下划过一道圆弧,双手背在背后,刚才叫住千临涯用力过猛似的,身体微微前倾。
千临涯回头转身看着她,满街霓虹为她闪耀不止。
“嗯?”
“照幽斋,你只会‘嗯’来‘嗯’去的吗?”
千临涯摊开双手,不知道该说什么:“你叫住我,就为了找我的茬?”
“我说,你今天也不送我吗?”
“就为这事啊。”
千临涯揉了揉额头。
“送,送。”
千临涯小跑几步,跟到清水刹那的身旁。
今天要是再被她抓住机会,拍一张照片发在推特上,说什么“又和照幽斋一起赴晚宴了,他今天又没送我”,那和她的关系就怎么都洗不干净了。
清水扭过脸,给他留下一个后脑勺,也加快脚步,看不到脸部表情。
“送到车站就好啦!”清水刹那说,接着,又解释道,“别看我这样,其实我晚上也有点怕的。”
“对,昨天晚上算我考虑不周,”千临涯说,“今天给你送到你家。”
“送到我家就不必了。”
“送到你家。”千临涯装作坚持的模样。
清水刹那警惕地看他,双手放在胸前:“你想对我干嘛?”
“送送你嘛。”
“不用了,我开始有点怕你了。”
“别怕,保证完好无损送到家。”
“嘶——好可怕!你别这样笑!”
两人开始开起玩笑来,刚才的尴尬氛围一扫而空。
“说起来,我还没谢你。”清水刹那一边走一边说。
“谢什么?”
“你在茶会上帮我挡了几个交杯酒啊。”清水笑着回头看他。
“那算什么……”千临涯做出一个JOJO立,“老千家,代代都是绅士。所以之前只是顺手而为,不用在意,如果非常在意,请给我打钱。”
清水无视了他最后一句话,说:“那天你强吻我的事,就算啦,跟这次你帮我的事互相抵消了。”
“这之间能相互抵消吗?”千临涯盘了一会儿逻辑,感觉没有对应关系,“难道不应该是,你帮我摆脱警察那件事,和这件事抵消?”
“那件事上我对你的恩情,靠帮挡几个交杯酒可还不完,”她说,“我还要留着慢慢收债。”
“随你高兴啦。”
“还有,这次你跟我喝了交杯酒的事,”清水刹那的脚步有点放缓,好像想把刘海拉下来挡住脸似的顺起了头发,“你知道么?在中国,交杯酒是只有新婚夫妇才会喝的。”
“知道啊,”千临涯不在乎的说,接着庆幸起来,“幸好是在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