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城池。
殷羡独自坐在角落。应宁非天的邀请而来,本想攀谈几句,套套疏狂界的内幕,没想到宁非天同和光走了,许久没回来。
白白等候的这段时间,不少不长眼的代表试图凑上前搭话,都被他用眼神瞪走了。没点眼见力,也不看看他们那些界域什么德性,敢和逾疆界攀交情。
他不善酿酒,身前的这缸酒,粗糙得很,底下堆着不少污糟的酒曲,还有不少浮上水面,看着就不好喝。
殷羡拨开表面的酒曲,舀出清澈的一杯,刚要入口。
两道阴影罩下来。
两枚白玉扳指侵入视野,乳白色的玉石中央都刻着开口的小三角。和殷羡的扳指合在一起,恰好合拢成封闭的三角。
呵,这两个家伙终于来了。把烂摊子甩给他,害他陷在天魔动乱。她们倒是享受,事情了结才姗姗来迟。
殷羡压下情绪,换上笑脸,才抬头。
前方的白衣女修名叫时千一,是第三界域无波界的代表,扳指的小三角位于上方,开口朝下。
略靠后的佩剑男修名为云谏,是第四界域持允界的代表,扳指的小三角位于左下,开口朝右。
殷羡笑着迎上去,恭声问候,“千一师姐,云师兄。”
云谏淡淡地瞥了一眼,便偏开脸。
时千一笑着回应,问道:“疏狂界代表呢?这个场合怎么不见宁非天?”
“同坤舆界代表走了。”
时千一的眉峰微微皱起,似有所思。
殷羡不留痕迹地倒掉杯中的清酒,又去酒缸里故意舀了杯浊酒,递给时千一,“我特意为千一师姐酿的美酒。”
他腼腆地笑笑,讨好地看向时千一,故意在脸颊现出红晕。
时千一深深地看着他,“羡师弟,疏狂界的酒节传统是男子酿酒给看中的女子。”
殷羡轻轻应了一声,脸更红了。
云谏脸色一沉,走上前来,夺过他手中的酒杯,一口饮下,“师姐不胜酒力,我代劳了,师弟勿怪。”
殷羡狠狠瞪住云谏,“酒多得是,师兄抢什么?”他又舀了一杯,递给时千一。
云谏拦住,硬声道:“不用了,明日便是诸天大会,饮酒误事。我和师姐还要观察其他界域的代表,听说不周界的也来了。”
“不周界就来了?”殷羡顿了顿,问道,“这次派来的是哪座法脉,燃灯佛?弥勒佛?”
时千一摇头,“不知,我们正要去试探。”
另一边。
城池中央,最大的篝火。
周围的喧闹声渐渐低了。
疏狂界的人们列队上前,抱着逝去亲朋的遗物,慢慢放入篝火,再往倒入自酿的酒水,轻声祭奠逝者。
阿猛扶着酒楼老板娘上前,把客人的遗物放入火堆。老板娘倒了整整一缸酒,边倒边抹眼泪。
“祖传的佳酿啊,当初你们花大价钱想喝,也不舍得给你们。今日好了,你们也算有口福。”
“唉,早点给你们就好了,酒是死的,人是活的,可惜晚了。”
酒楼老板娘碎碎叨叨,哭得几乎要倒下。
阿猛拍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
周围众人也是如此。
火星子四溅的声音,火炎腾起的声音,也盖不住此起彼伏的啜泣声。
“囡囡,阿爹不该和你吵架,害得我们父女两人最后的话竟是如果有下次,有来世,阿爹让你骂回来。”
“师姐,不是说好一起飞升吗?你怎么能抛下我一人走了。”
“师父,都怪徒儿疏于修炼,害您为我挡刀。师徒以后一定日夜勤奋,定会飞升,您回来啊,回来看一眼啊!”
严有山看着这一幕,下意识摸向腰间的酒壶。
执法堂的弟子,小队的师兄弟,他也失去太多人。
这场动乱,疏狂界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他叹口气,解开酒壶的封印,重重灌一口,接着慢慢把剩下的酒水浇入篝火。
“还是破戒了。”
上一次喝酒,大概是五百年前的事儿了。
“吼吼吼,严大爷破戒了!”阿猛突然凑过来,撞撞严有山的肩膀,挤着眼睛。
严有山咳了咳,立刻倒完酒,有些难为情,“今日是例外。”
“是么?”阿猛故意提高声调,摆出古怪的表情。
被她这么一打岔,严有山心底的那些悲愁顿时消散,又恢复平时的状态,板起面孔,重新封印酒壶。
酒楼老板娘走过来,突然出声问道:“话说那边的大师是万佛宗的么?”
篝火对面站着一个光头和尚,闭目念经,神色悲悯。身穿一袭灰布僧袍,脚踏草鞋。
相比万佛宗不那么规矩的和尚,他更像凡间的行脚和尚。
严有山细细打量一番,斟酌地说道:“不太像,今夜万佛宗的大师们应该都去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