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提到关于师门的话题,大胡子的脸色就特别差。如今要将往事向后辈和盘托出,他更是咬紧牙关。
“这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我不爱跟人提起以前的那些事情。但你不一样,你是我师门的弟子,我是你师伯。”
“师伯?”康索的年纪,应该比卡拉西斯小不少。
“嗯,因为我是大弟子。卡拉西斯年纪再老地位也比我低!我就是师伯。”
行吧,师伯就师伯,又没人介意。
“我和你说过,恩师没有别的亲人,他本来也是个独来独往的怪人。他家境还算不错,但他这个人痴迷于长剑。他时年二十一岁却没有结婚,也没有去任何贵族的名下谋职,终日都在研习剑术。”
“他性格又孤僻,和那些喜欢吹嘘炫耀的武夫聊不到一块儿去。虽然因为剑术高超而小有名气,却只收了几个年纪不大的小徒弟——他觉得小孩子更单纯,容易相处,学习专心从来不想没用的。”
“我是最早拜入他门下的学生,年纪也最大,当然是大弟子。”
“除了学习剑术之外,我还照顾他的饮食寝居。我小时候就会烧饭,人家都夸我手艺好,哼!”康索一边说一边又怀念起往事,“他确实是非常善良的人。知道我无依无靠之后,慷慨地同意让我住下来。我拿他当作亲人一样看待的……”
“直到有一天,有个岁数不小的成年人厚着脸皮跑来拜师。”
话锋一转,希林就猜到这是说谁了。
“他年纪比我老师还大,二十三了,天呐!不务正业,游手好闲!成天四处比武、踢馆,简直就是个找茬打架的混混!”
越说越生气,康索又猛喝了一碗酒。
“他厚着脸皮非要拜在老师门下。可是拜师他又不诚心,还要先跟我老师过招,赢了他才拜,否则他就捣乱。你说说,这什么人?”
卡拉西斯被人描述得如此不堪,希林听了哈哈大笑。
“老师不想搭理他,但是不比他就赖在老师家里不走。而且他人还邋遢,到处弄得乱七八糟,还喊我们这些小孩子收拾,简直不要脸!”
“哈哈哈——”
“怎么,你知道我在说谁了?以你徒弟的身份评评理,他可不就是这样的人!”
大胡子又列举了卡拉西斯诸多不良生活习惯,可见对他成见之深。
“当然,稍后的比试中,我老师把他收拾得服服帖帖。以后他一辈子见了我老师都低着头。”
大胡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场比试也把我看呆了。以前我只是隐约地知道,老师是一位远近闻名的剑术大师。但我从未见识过一位大师真正的实力。他教我们小孩的都是小打小闹的东西。但那一次,我亲眼看到两个高手之间的较量,哪怕到了今天我也深深地记着,剑术之道在我一声中恐怕都探寻不到尽头……”
算是在侧面地夸奖卡拉西斯的本事么?希林斜着眼睛偷看,大胡子的表情非常复杂。
“我老师赢了之后,那家伙厚着脸皮拜师,彻底赖在这里不走了。”
“他住下了?”
“可不是么!讨厌的家伙,跟你一样挑食!”
看来这座老宅子不仅是师祖的故居,也是希林的恩师卡拉西斯的故居。
“你对卡拉西斯了解的多吗?他以前从哪来的呢?”
“说起这事就来气,他有脸自己和你说吗?以前他拜过十几位剑术老师了,没事干喜欢单挑师父,那些老师都被他干趴下了,所以他一直不停地被逐出师门。简直就是有病!”
“哈哈,他说过!”
“哼!”康索吹胡子瞪眼。“但最令我感到气愤的是,我老师竟然还很喜欢他!”
“哦?”
“他们俩、不知为何意外地合得来,成天情投意合地厮混在一处。”
“哈?”
“自从他来了以后,老师没心思督促学生学习,研习社都不管了。二人一同跑出去比武约架,就把我晾在家里,我在督促那些小孩子练习!”
“他们白天在外面比武,晚上又在家里切磋,一起研究别的门派的招式,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真的,从他来了以后,老师都不怎么吃我烧的晚饭了。”
希林笑到肚子疼了。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大胡子一把年纪了,生气的时候还跟小孩子一样。但继续讲下去,往事就变得沉重起来。
“那家伙脸皮厚的很,踢馆遇到打不过的自己撒腿就跑,让我老师出面给他善后。他把我们社团的名声都搞臭了。那一段时间好些人上门来找麻烦,我老师还要亲自应对。”
“他跟了师祖多久?”
“两年……最后,也是他干的好事。什么人不好招惹,偏要去招惹皇帝的骑士团。他一个人单挑一群全副武装的骑士,他因为打不过逃走了。我的老师呢?却被他害得陷入困境,最后寡不敌众被害遇难。他呢,居然舔着脸跑回来了!”
希林从另一个人口中再次听到这番话,也觉得十分愧疚。因为卡拉西斯是自己的恩师,他总觉得这份罪责好像也有自己一份。
“原来他把这件事告诉你了?我还以为他没有胆量承认呢!”
“他……在临死的时候说的。他说他良心过不去。”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