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母亲的总不好直接拆穿,毕竟再如何像男子,自家闺女毕竟还是个女子,还是要脸的。
于是,母女两个,各怀心事地到了清凉寺。
佛教在北卫一直不太盛行,但因着宫里正得宠的淑妃信佛,这十年来京城寺庙的发展那是明眼人都看得见的,就拿今日着佛祖指骨舍利这事来说,没有朝廷的背书,就清凉寺很难从南边的靖国迎入。
但北卫这边的百姓,信奉佛教的毕竟不是大多数,是以,即便是参拜佛骨舍利这样的佛教大事,整个清凉寺的香客也是寥寥无几。
苏沐棠全程陪同母亲参拜完了供奉着佛骨舍利的三元塔,苏母见至用午膳的时候还早,于是带苏沐棠一起去见了一位清凉寺的大师。
那位大师同柳氏颇为熟悉,两人见面阿弥陀佛一番后,柳氏就说起了今日的来意。
“慧元大师,我这闺女近日频繁噩梦,我怀疑是惹了什么脏东西,还请大师帮帮她。”
噩梦之事,苏沐棠没有同柳氏提过,秋红是苏沐棠的人,自然也不会出卖她,那就只有秋叶了。
“呵,不愧是娘你院子里出来的,鸡毛蒜皮的事情也说与你听。”苏沐棠借题发挥,打探秋叶的事情,“我看娘还是叫刘婶子把她接走,我屋子里可不养胳膊往外拐的人。”
果然就听柳氏叹道:“快别提刘婶了,她家近日也是流年不利,秋生前段时间得罪了兰英巷的街溜子,被人打断了腿,如今都还没有下床,你刘婶子可没空管秋叶了,你可歇了这个心思吧。”
苏沐棠眯了眯眼,正欲再多问几句,一位慈眉善目的和尚走了过来。
清凉寺山门后方的藏经阁内,禅香缭缭,苏沐棠在柳氏的逼迫下,只道梦里有个已死之人,一直纠缠于她,叫她无法安睡。
慧元大师全程没有插话,待沐棠交代完毕,才神色淡淡似山中老树地道:“不知小施主可曾得罪这位男子。佛曰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便是阴间最恶的修罗,也不是无缘无故成的恶魔。”
苏沐棠沉默了。
她素来不喜说谎,却也不可能将事实宣诸于众,于是她沉默了。
柳氏见状,心知必有隐情,而知女莫若母,苏沐棠不想说的话,便是皇上来了,她照样能犯倔。
于是,柳氏道:“大师是知晓侯府的情形的,我们沐棠虽离开了军营,但还时常帮其祖父处理一些军中的事情,比方说处理个把叛徒。”
“沐棠你说是也不是?”柳氏给苏沐棠递了个眼色。
苏沐棠点了点头,说裴以安是叛徒还是能说通的。
自古侯门官司多,慧元大师不欲理会面前两母女的眉眼官司,只抹了把胡须,道:“贵千金染了人命,这才招至冤魂缠身,若要化解冤魂煞气,老衲需要做一场法式。”
一听做法式就能解决此事,柳氏当即拍板,“做,我们做。”
慧元大师抹了把胡须,又道:“不过,老衲需要几样东西。”
“大师需要何物,不妨直说。”柳氏担忧地看着慧元,总怕他说出什么她给不出的。
“名字。”
苏沐棠:“裴以安。”
“死者身前的头发、衣物、指甲”
苏沐棠:“没有。”
人已不知被怒吼的江水吹到哪里去了,又如何会有这些东西?
“那怎生是好?”柳氏顿感焦急,不安地看向慧元。
慧元又抹了把胡须,道:“若有生成八字也可。”
慧元原本是想,既是敌人,又如何会知晓其生成八字。
实际上,慧元问出这句话,柳氏也犯难了,殊不见她眉头几近皱成一个川字。
但没想到苏沐棠竟然二话不说,几步走到婵几前,拿起慧元大师抄写佛经的毛笔,抬起手腕速速写下了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癸亥、甲子、乙丑、丙寅、丁卯、戊辰。
慧元捏着笔迹未干的八字,白眉微微拧起,“恕老衲直言,此八字虽然身弱,还是克六亲的命格,但四库俱全,可谓气象万千,后福浑然,断然不是早死的命。这位施主,会不会弄错了?”
苏沐棠闭了闭眼,“千真万确已经过世。”
那老和尚不再追问,又道:“按鄙寺的规矩,这替亡灵超度,需要七日,在老衲超度的这段时日,施主切记莫要靠近任何有水的地方。”
“为何?”
“死者五行属水,死后若有残魂,必然魂归属阴之水,施主若是信的过老衲,就避开有水的地儿,以免意外发生。”
苏沐棠堪堪抬眸,看慧元的眼神多了一丝明亮。
原本还以为这个和尚不过是个半吊子,如今却是有几分本事的样子,旁人不知,她可是清楚的很,裴以安被她连射两箭,其中一箭正中心口,从百尺悬崖落入江水。
正是应了大师那句魂归阴水。
“那就多谢大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