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管事没有否认,萧祜又吩咐道:“既如此,还愣在这里作甚?不必留活口,提头来见。”
张管事却是踌躇着,并未离去,萧祜问:“是吾忘了,第二件事你还没说。”
点了点头,张管事却还是吞吞吐吐,萧祜见他这般扭捏,心中莫名烦操,“叫你说就说,何故拖拖拉拉。”
张管事这才叹息一声道:“是林御医,林御医人没了。”
“什么叫做人没了?”萧祜走下台阶,一把捏住刘管事的肩脊,哀切地扬高了声音,颤身声问:“白日里还好好的一个人,怎地说没就没了?”
刘管事道:“三爷,夜间皇宫里生了一场大火,林御医被火烧没了,连尸骨都没有。”
好生生的人,不过半日,说没就没了。
萧祜连退了两步,抵在柱子上这才停下,他手向上扶着柱子,这才堪堪稳住。
“知道了,你退下吧。”
这时刘管事又道:“不只是林御医,淑妃和四皇子也没了。”
有了林御医在前,听得淑妃也去了,萧祜的面上倒是平静了许多,只是略微点了点头,转身往里走。
为何和他亲近的人,总是没有好的下场。
回到内室,看见那碗还冒着热气的面,萧祜扯了扯唇。
是了,今日是他生辰,他又一个亲人在他生辰离他而去了。
亦如十年前那日。
十年前,他九岁生辰之时,父皇来他居住的宫殿陪他一同用膳,却因为食用了一盘菌子,与他双双中毒。
因着父皇死了,他却还活着,便就此背上了弑父的罪名。
尽管他还年幼,尽管他没有任何动机,还是被当时慎刑司屈打成招画了押,他那可怜的母亲,也因受他连累,被送去了替她父皇陪葬,活活地埋了。
而他自己,自慎刑司出来过后,也是差点一命呜呼,给人扔去乱葬岗喂狼,却叫林前辈捡了回来。
托他的照顾,才能苟活至今。
可如今,连他也去了。
他果真是个天煞孤星吧。
转身,他步到床前,躬身将银针一根一根拔下,再给苏沐棠盖上被褥,叹道:“你一定会没事的,对吗?”
这也是他认定苏沐棠的另一个原因,他这个不祥之人,注定会给亲人带来灾难,而只有她强大到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
而另一边,刘管事回到京里,连忙把萧祜在听得淑妃去了之后的表情,连个眼神都不放过,这般形容给柳如絮听。
简而言之就是甚为平淡,比之林御医是差太远,一盆冷水兜头浇在柳如絮身上,那些美好的憧憬霎时没了颜色。
等刘管事去了,萧祜从后方的屏风后出来,问:“兄长那里是不是不能去了?”
淑妃无力地摸了摸萧乾的脸,“不会的,你毕竟是他兄弟,他不会不管你的,姐姐认识的你兄长,是一个深明大义,性子温和的人。”
淑妃料错了一点,翩翩公子只是从前的萧祜。
然淑妃这翻话,萧乾听去却并不受用,他摇了摇头,“姐姐说错了,我们皇家的男子,便是同母同父,也未必能兄友弟恭。姐姐,我不想去找兄长了。”
淑妃刚才和他说了,他父皇尚且因他母亲的死迁怒于他,那么他兄长必然也会因他母亲的死迁怒于他父皇,从而迁怒于他。
柳如絮沉默了,如今两兄弟之间横着一条人命,况乾儿的父亲囚禁了母亲那般久,他真的可以接受乾儿吗?
若是她不能接受乾儿,那么她这些年的付出算什么?
萧祜绝非谦谦君子,也从来没有道理可讲,那些得罪过他的人,下场往往比死还惨。
荣盛马场的地底下,赵楚楚被关在这里已经半个月了,半个月没有见过天日,连灯也没有一盏,黑黢黢的,湿漉漉的。
只每日有人从洞口扔进来几个又冷又硬的馒头。
可即便是又冷又硬的馒头,她也不是每回都能吃上。
因她脚上套了一根手指粗的链子,似牲口一般,被困在了方寸之地。
这还不算,最痛苦的,莫过于每过三日会有两个人进来,一个人稳住她的身子,一个人给她灌药。
每回吃下药丸,她的身体都会有不同的反应,有时候是骤热,有时候是骤冷,有时候是口吐白沫,有时候是口吐黑血。
他们在拿她试药。
最厉害的上回,她吃下一粒指尖大小的药丸,三日不曾有过意识。
正这时,洞口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又到了每日投喂的时候。
赵楚楚却不再沉默,挣扎着大喊大叫,“放我出去,我要见你们当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