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这张脸是裴以安,他还真的不敢以这张脸面对她,怕叫她新伤旧仇,不利于修养。
又想到,既两人是重新开始,便让彼此坦诚相待吧,他是萧祜这件事情,应该第一时间告诉她。
而至于裴以安,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已经打算离开京城,随她一同南下到其外祖柳家。
亲近的人,都死了,寻那个真相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原本还答应帮淑妃的忙,如今她也去了。
他还有什么理由留在京城呢?
但是在这之前,他须得将闵行解决了,派出去的人皆是最顶级的杀手,比之闵行那是丝毫不差的,算算日子,也就这两天该回来了把。
萧祜离开兰香园的戏园子,这里是萧祜同属下传递消息的地方,并没有直接回凌云峰,而是去到了码头,亲自购置了一只可容纳百人的三层客船。
这件事他并没有假手于人,他想为她做点什么,是出于愧疚也好,心疼也罢,不做点实际的事,总叫他心头难安。
在安排好南下船只之后,这才回到了凌云峰,果然有了闵行的消息。
却不是他想象的那般。
原来闵行逃出之后,归顺了直隶的草寇朱大胡子,朱大胡子虽然烧杀抢掠、□□掳劫无恶不作,却是相当护犊子的一个人,得知崔三对闵行下了追杀令,本着老子的人岂容你来处置的霸道心里,竟然拍案而起,带着千把个弟兄围上了荣盛马场。
崔三到马场的时候,马场东西两门,已被围得水泄不通,他不得不从乌兰河的暗道进入地下广场,地下广场,原是打造武器和挖金矿所用,这些年他也积累了不少资本,在决定要南下之后,这里的流沙,已经被他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宽展的地下广场,而今只剩下混有火油的草垛,以及土法配置的炸药,原是等苏沐棠醒来,再将一切付之一炬。
今日却是不得不提前了。
萧祜吹然火折子,点燃了其中一根引线,然后施展轻功上山,在一切尚未启动之前,带着苏沐棠逃之夭夭。
等他驾着马车往码头的官道上行驶了好一阵子,那声预料中的巨响,才从乌兰山的上空轰隆隆传来,掩盖了喊打喊杀声,火光四耀,照亮了他脚下的路。
别了,皇城。
别了,过去的萧祜。
别了,所有的恩怨。
转过头来,萧祜扬起马鞭,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从今以后他的路只有一条,他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全都只和身后这个女人有关。
不做皇家人,不做状元郎,只做她的一心人。
怒江之上,白烟浩渺,一只客船平稳地行驶着。
江边时有南飞的大雁回迁,嘎嘎叫声自绿纱窗传来,萧祜将窗户关严实了,这才去到床边,给苏沐棠喂了两口清淡的白粥,船已经行了两日,苏沐棠虽还是没有醒来,却除了药汤,可吞下一些软糯的粥品,萧祜自幼和林御医学医,自然知晓这般情形不可大补,这才着长生熬了清粥,亲自喂下给她。
好在吞下了几口。
也许是远离了京畿,远离了那些是是非非,一路上萧祜虽还带着面具,但长生知道他心情很好。
长生以为这船是开往临安的,就道:“姑奶奶早就让回去了,如今倒是好了,只是苏将军这般情形,也不知姑奶奶会不会有意见。”
谁家娶媳妇不想娶个身体康健的,苏将军受伤这般严重,指不定醒过来还落下什么病根呢。
萧祜却道:“谁告诉你我们回临安?”
长生摸着头,不解地问:“那这是去哪里?”
“百越。番禺。”
长生这才恍然大悟,这不是苏将军的外祖家么,“公子,你该不会去给苏将军当上门女婿吧?”
长生看自家公子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带着几分怜悯,别说还真有可能,苏将军那样强悍的女子,一万个里面也难有一个,这又是回到她的地盘,往后自家公子怕是夫纲难立了。
后来,长生再回忆起今日之言,暗骂自己乌鸦嘴,暂且不提。
却说,客船一路向南行驶了一个月,终日在萧祜的精心看护下,苏沐棠终于醒转过来。
那是一个雨天,萧祜刚将苏沐棠背上的针一一取下,放回针筒,还没来得及给她穿上中衣,再盖上被褥,却这时,却对上了一双久违了的眸子。
他盼了四十多天,终于将她盼醒了,连日来的亲近,萧祜已不把他自己当作外人,忙亲昵地凑了过去,却脖子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个手刀。
苏沐棠刚醒来,虽则头还有些晕晕乎乎的,但这并不妨碍她揍一个男人。
尤其是这个男人,还扒光了她的衣服,简直是岂有此理。
苏沐棠裹紧被褥,眼尾上扬的凤眸泄露出一丝杀机,“崔三,你是不想活了吗?连姑奶奶也敢招惹,早知你是个色痞,没想到却是个胆大包天的色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