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昧尤还记得娘走那一天,薛蟠坐在灵前,颓败不堪。那个时候,她以为天塌了,结果等到头七一过,爹爹突然召集所有人,大刀阔斧开始了一番整治。
这才有了现在薛家的势力。
别说是她,就是作为看客的陆轻鸿心有戚戚,这样的人,错吗?对吗?
薛蟠气势一泻千里,往事种种,尽在心头。
薛昧抬眼看过去,终于道:“爹爹,我不修行了,就这样挺好。”
然而薛蟠却摆了摆手,徒然叹息:“错了,都错了,晴儿让我照顾好你,我竟然想让你和藏剑宗联姻,大错特错,你……”
薛昧泪眼婆娑,使劲摇头。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爹爹做不成你却未必,毕竟你是我们的女儿,谁说女子不如男……”
陆轻鸿坐在一边,曾几何时,自己对父母想法为有误会,只是到了这个世界,想要说一声抱歉,已经千难万难。
气氛如同冬月间浴堂的雾霭,暖洋洋,却让人喘息不过来。
好在这时候,小妱轻轻敲了敲门:“堂主,酒菜已经备好,可以入宴了。”
他松了一口气,拱手一拳:“薛城主、薛昧、徐统领,走吧,这一路辛苦,先吃饱喝足再说。”
还是三楼雅间,施楼儿没有出来,陆轻鸿也不想让他们见面。万一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自己这风波亭还不得大卸八块。
席间,气氛渐渐活跃,也有了欢声笑语,薛昧心愿得偿,一边替薛蟠夹菜,空了还敬了陆轻鸿几杯。
薛蟠这才拿出那副事先准备好的采薇图。
“轻鸿,这幅画有点儿来头,我也看不出个眉目,既然这样,就想着送你了,也算对前事向你赔罪。”
“城主,薛昧无事就好,过去的事情都过去吧。”
陆轻鸿虽然觉得薛蟠不容易,可他究竟有几分诚意,还不见得。
不能因为同情,就放松警惕。
不管是薛蟠还是陈剑洲,这些大人物,早就把人情世故玩得熟练。老狐狸怎么会这般容易道出心中所想,这不是开玩笑么?
他赶紧推辞:“使不得,城主!我虽然是神鬼画道一迈,送我简直暴殄天物,更何况我什么都没做,受此大礼,于心有愧!”
薛蟠已经拿出来,一副几乎没有怎么装裱的画卷,边角已经泛黄。
这就是礼物?寻常的画卷而已?
若是这样,陆轻鸿接了倒也没什么,见他打开,也勾起了兴致。
画卷轻轻打开,竖轴,足有三尺的画面,古色古香,只是一部分,陆轻鸿已经看出了不一样的地方。
一是画卷的材质,绝对不是纸张,纸张与墨水接触,再怎样也会侵染。而这福画卷中,那些花朵,竟然栩栩如生,几乎像是悬浮在上边。
再有运笔方法也不是常见的套路,更像是失传已经的泼墨法,看似简单,却很难有人掌握住其中精锐。
随着画卷的打开,陆轻鸿越看越是心惊,这画端地了得!
“轻鸿,你看这画如何?”
陆轻鸿稍微有所保留,却不吝赞叹:“上上品,必然出自高人之手。可是我看署名位置空空如也,再加上整体画风和笔法的特殊性,在我所认识的人中,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到这样,想必是前辈遗留下来的。”
“正是如此,梁大家也赞不绝口。”
薛蟠直接递给陆轻鸿,陆轻鸿一方面想要好好观摩,每一行当见到这一行的至宝都会见猎心喜,他也不例外。
另一方面,却也知道礼重背后总有目的。
手在空中,僵持不定。
薛昧却拿过来,塞到他手心:“你就放心好了,陆堂主,我爹爹既然送你,断然没有再要回去的理由。”
“这怎么可以!”
“你先看看吧,喜欢就留下,不喜欢再换一副。”
陆轻鸿这才点头,确实想要看一看,薛蟠见到时机成熟,郑重双手举杯
他这样的身份,竟然如此,陆轻鸿忙不迭举起酒杯:“薛城主,你这是?”
薛蟠认真道:“这画宝贵我心知肚明,却是真心实意送你,千万不要误会。只希望你日后身居高位,能够看在薛昧的薄面上,不要太难为薛家。”
“……”
身居高位,陆轻鸿从来没想过,可薛昧和自己无冤无仇,何必对付她。于是赶紧道:“薛城主,我只是风波亭一任堂主,能做什么?可要说无冤无仇,我怎么可能对薛家出手,更何况薛昧也算是我朋友不是?”
话音刚落,薛蟠心石落地。
这样,已经很好了,他不知道寅杀九锻一举破三阶意味着什么,他薛蟠能不清楚吗?
于是点头笑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
大梁帝都。
南方已经草长莺飞,这边还是银装素裹,巍峨的宫墙上,甲士漆黑的盔甲,和他们脸庞一样冰冷,让人望而生畏。
却在这样肃杀的场地上,一女子身穿明皇,慵懒地躺在帝都最高处的阁楼之中。
旁边熏香了了,春光明媚。
“陛下,有你的家书!”
侍女双手捧着信封,低头前行,到了女帝身前驻足,静谧无声。
一声嘤咛,女帝转身,这才玉指轻拈,待看得上边歪歪斜斜的字迹,这才失声一笑。
这小鬼头竟然还记得自己?
迫不及待打开,一行行看下来,却又随意扔在一旁,碎碎念叨:“好个臭小子,难得写了家书,就为了说这些个琐事?陆轻鸿,一下一突破到三阶?虽然稀奇,可帝都并不是没有这样的人才。”
遂吩咐道:“让李牧野过来见我。”
“是,陛下!”
不久后,一身形佝偻的年轻人拖着步子,一瘸一拐进来。
躬身道:“陛下!”
“你殿中可知陆轻鸿这一号人物?”
“不知!”
简单明了的回答,女帝气得一笑:“自己好生看看,有才不用,遗留荒野,是嫌弃朕不会用人么?”
女帝曾放言:“李庭,替朕牧野九州。”
这才有了李牧野的称呼,现在却惊惶道:“陛下息怒,臣不敢!”
“好啦,朕怪罪你了吗?”
确实有一些,可李庭哪敢反驳,只好老老实实看了那一封家书。
一句句看下来,一举破三阶,终于有第二个人成功?心中狂喜,却按耐住性子,惊声道:“宫童王……大人,慧眼如珠,老臣失查!老臣罪该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