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人呐~”
神情满是感怀的发出一声赞叹,刘盈望向吕雉的目光,也是愈发轻松了起来。
在吕雉身旁呆的越久、从吕雉身上学到的东西越多,刘盈也愈发的发现:在老娘这里,貌似从来就不存在‘失控’这种状况。
几乎一切事物,都会被这位睿智的太后事无巨细的看在眼里,并一丝不苟的尽数掌握在自己手中。
对于一个封建皇帝而言, 这种感觉,几乎不亚于在饭后,点上一根口感柔和的香烟。
——令人立刻上瘾,又时刻能感受到享受的呻吟声,在灵魂深处不断响起······
“会有那么一天的吧······”
“会有那么一天,朕,也会像母后一样厉害······”
满是憧憬的在心中发出一声感叹,刘盈便笑着抬起头,眉宇间,丝毫看不出‘年少在位’的急迫感,和局面濒临失控的紧迫感。
——就目前的状况而言,只要刘盈想,那‘失控’两个字,就绝对不会出现在刘盈的脑海中。
最起码,在太后吕雉尚在世的未来十数年或数十年,确实如此。
心绪愈发轻松,刘盈便也逐渐放松了下来,只是在老娘吕雉的‘言传身教’下,仍没忘提起正事。
“代国之事,儿已同代王言明。”
“母后, 当亦已言于薄夫人?”
就见吕雉只轻笑着一点头,自然地将话头接过。
“薄姬意:代王年幼,薄姬又不过一妇人, 于军国大事无有知解,故此间事, 皆由吾做主,令代相行便是。”
“得阳陵侯为代相,以掌代北边墙之防务,又代王婚娶在即,薄姬又无意插手此事······”
“嗯······”
“代国之事,便可暂定如此。”
“待岁末朝议,吾儿加冠大婚之后,便当使朝堂筹谋,移关东民以实代北边墙。”
闻言,刘盈自笑着一点头,又问道:“代北边墙戍卒如何?”
“可要加派兵丁,亦或使府库加拨粮、饷?”
这一次,吕雉却是毫不迟疑的摇了摇头。
“此事暂且不急。”
“去岁太上皇驾崩,关中诸般事务皆暂罢,今、明二岁,当以关中水利、直道之事,及少府官营粮米,输关中粮入关东为重。”
“得少府官营粮米,又《金布律》已行于天下,不数岁, 府库便皆当足用;”
“待彼时,再厉兵秣马,奖率三军,北上伐胡······”
说着,吕雉面上笑容愈发灿烂了起来,侧过身,满是期待的将手抚上刘盈的脸颊。
“岁首元朔,北墙来报:卢绾遁走大幕,已受狄酋冒顿封为东胡卢王。”
“又前些时日,卢绾暗递书信,言己长安侯之身,愿为吾汉刺探大幕敌情。”
“故今、明二岁,胡蛮,当无南下抢掠之理······”
“然待后岁,吾儿临朝而龙城大破,高皇帝昔白登之耻得报,吾便可隐退后宫,弄儿逗孙,以颐养天年······”
听闻母亲这一番情真意切的话语,刘盈纵是有心克制,面上也不由涌上一抹幸福的甜蜜。
“母后······”
略带惆怅的发出一声呢喃,刘盈便赶忙低下头,将那粒不知从何而来的泪珠,偷偷藏在了眼眶之下。
在前世,先是以太子之身受尽老爹冷眼,登基继位后又饱受老娘斥骂,曾让刘盈一度怀疑:自己穿越到这个时代,究竟是不是某个环节出了问题。
比如说时代,又或者是人选······
这一世,一切回到最初的起点,刘盈也曾一度将‘扳倒老娘’,以避免再步前世后尘,当做自己的首要目标。
但过去这几年的时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让刘盈愈发感到有些迷茫。
——老娘吕雉,真的是错的吗?
将不足以担负重任的刘盈锁在未央宫,真的是吕雉贪恋权柄,而不是为了保护自己唯一的儿子吗?
重用诸吕母族外戚,真的是吕雉公器私用到了极点,而非硕大的朝堂之上,尽没有能让吕雉信得过、能为刘盈巩固皇位的忠臣吗?
这些问题,都曾让刘盈感到万分的困扰;
尤其是在老爹刘邦驾崩之前,将刘盈所在宫中,同吃同住、日夜教诲一个多月之后,刘盈对此事的态度,也是愈发怪异了起来。
无论是从个人情感,又或是客观事实的角度来讲,老娘吕雉,都分明是刘盈最坚实的靠山,和最不可或缺的助力。
但从刘盈前世所经历的一切来看,吕雉,以及吕雉掌控下的吕氏外戚、诸吕部旧,又分明是刘盈君临天下最大的阻碍!
所以最开始,刘盈曾对母亲吕雉,以及母族外戚吕氏满带警惕,也曾因母亲对自己的疼爱,而刻意逼迫自己将此事遗忘;
再到后来,被临终前的老爹刘邦提醒过后,刘盈更是有些人格分裂起来。
——在母亲吕雉面前,刘盈下意识做出一副恭顺的模样,对于诸吕众人的态度,也挑不出丝毫毛病。
最开始,刘盈也曾告诉自己:这都不过是逢场作戏,总会有那么一天,发生一些让人很不愉快的事,将这虚无的美好景象尽数击碎。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刘盈却愈发感觉到这一切,是那么的真实······
真实到刘盈自己,都忘记自己是在逢场作戏,又或者说,连刘盈都已经分不清,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是逢场作戏,亦或是真情流露。
直到此刻,直到太后吕雉,将刘盈的手温柔的捂在手心,并告诉刘盈:等我儿君临天下,我也就可以淡退幕后,享受退休生活了的时候,刘盈心中的疑惑,才终于得到了完美的解答。
——吕雉,不过是想要一个有出息,能镇得住百官朝臣,又足以令人放心的皇帝儿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