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什么特殊的纪念日么?”应宽又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长时间,要不是还有轻微的呼吸声,应宽几乎以为她已经挂断了电话。
许久之后,她“嗯”了一声,说道:“昨天是我爸妈的结婚纪念日,也是我爸对我妈一见钟情的日子……撒马里坦斯,你说世界上的事情怎么都这么可笑,当时他们一见钟情,不到一个月就结婚了。这么多年来,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恩爱夫妻,连我妈也觉得是这样的,可是他怎么能一声不响就在外头有了孩子?”
电话里传来一声轻蔑的笑,应宽看不到她的表情,可是却敏锐地察觉到她声音里的一丝颤抖,他低低应了一声,过了片刻后,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低低的啜泣声,她声音很低,断断续续传入他的耳朵:“孩子都有了,他干嘛还要想不开跑去殉情??一把年纪了,装什么文艺男青年,玩儿《失乐园》那一套呢?”
应宽出门去后,叶寒赶忙挂上了门后的挂锁,而后长长松了一口气。
这一天过得混乱,酒桌上的信息量又实在太大,等到独处时,她才恍然醒悟自己这是跟着只见过两次面的男人来了酒店——这在以前是万万不敢想,她一向对陌生人敬谢不敏。可是今天实在没有办法,如果没有他,晚上她恐怕真要露宿街头。
更何况,应宽他……顶多算半个陌生人吧。
应宽,叶寒默默念着这两个字,恍惚记得刚上大一那年,这个名字总是出现在她的耳畔,应大神,应大神,应大神,姜荷一天能念上几百遍。可惜那时候她每天都忙着打工,早出晚归,头不点地,剩余短时间都在学习,虽然在同一个学院,却从来没见过他一面。
那年他获得国际大赛的金奖,姜荷拿着小本本想要拉她一块去要签名,她实在太忙,拒绝了着他。
等上了大二,好像一夜之间,这个人就从学校消失了。姜荷的碎碎念也终于从“应大神”变成了其他的甲乙丙丁。
世界上总有这么巧的事情,那会没遇见的,总是在另外一个时间另外一个地点找补给你。
叶寒无暇再去细想,匆匆忙忙钻进了浴室洗澡,等洗漱后出来看了一下表,时间刚刚过了三十分钟,她换好衣服去开了门,只见一道颀长的身影站在过道的床边,灯光昏暗,他的声音低低传过来。
“我两天后回去,您可以找我的助理预约时间……是的,你观察一下她的用药情况,同时,我建议您联系精神病专科医院再行咨询。”
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他的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衣,声音看着越发的单薄。
叶寒后知后觉地感觉有些愧疚,赶忙走过去,对应宽做了个口型:“回屋吧,这儿冷。”
应宽扫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迈开了长腿走进了屋里。
一张床、一张沙发、一目了然的卫生间。应宽径直走向沙发,一边低低回道:“郑女士,您母亲的情况和您不太一样……”
“我去借被子。”叶寒又做了个口型,正要走,手腕被人扣住,对方的指尖冰冰凉凉的,很快又松开了。
应宽对着她摇摇头,快速地在沙发旁纸面上写下几个字:“你先睡吧,不用管我。”
字体如人一般,端端正正。
放下笔,他单手抄起外套穿上,又要走出去。叶寒赶忙拉住他,也在纸上一笔一划写下来:“外头冷,别出去。我有睡眠耳塞。”
她指了指自己,双手合并斜斜靠在右脸上,嘴型是圆的:“晚安。”
说完,她很快爬上床,脸背对着他躺下。
其实她睡眠质量并不好,即便是在自己的床上,她的平均入睡时间也要花上半个小时。眼下,陌生的地方、陌生的男人、男女共处一室,所有的因素加起来更让人难以入睡。虽然耳朵里塞着睡眠耳塞,眼睛上蒙着睡眠眼罩,什么都看不到,听不着,可是她还是能隐约觉得,耳朵边上有应宽的声响……
叶寒感觉莫名的紧张,这种紧张就像是她从小遇到重大考试时无法排遣的那种紧张……拿起笔的那一刻,她的脑子里就会响起她熟悉的歌谣,越是做不出来题,脑子里那个音乐声就越是大声,越是熟悉。
而此刻,她脑子里一直重复播放的,却是应宽的那句——“在这之前,你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平平安安回去,才不是在给我添麻烦。”
紧张的弦崩到了临界点,她脑子里应宽的声音就越发清晰,就像是一个神奇的催眠魔咒,她慢慢地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