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叶寒在昏暗中醒过来。她的眼睛被布条蒙住,手被什么坚硬的条状物反剪在身后。她用指尖碰了碰,猜测那大概是尼龙扎带,边缘锋利,她如果强行用力,大概会受伤。
眼前还是一片漆黑,隐约只能听到窗户外的暴雨声和雷声,除此之外,室内极其安静。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什么位置,大概是个四面透风的地方,风吹在身上,她觉得很冷。
隐约听到了有水滴从廊檐落下,砸下来,发出清脆的“咚”声,落下来的地方并不是水泥地面,猜测大概是铁板之类的,所以声音特别大。她默默数了一下,一下水滴声落下,大概一秒钟。
眼前一片黑,这个声音反而给了她一些真实感。起初的时候,她的身体因为寒冷而微微发抖,她抱着自己深呼吸了很久才缓和。
大概数到一万下水滴声的时候,周围环境终于发生了变化。她听到类似电台的沙沙声,片刻后,那个声音变得清晰,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这个雨天里,听着很不真切。
“……人们常说,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我们经历的岁月里,有我们爱过的、恨过的,抛不下的,舍不掉的,到了最后,岁月替我们轻描淡写。”
“……可是有时候,时间又是一把万能锁,我们的身体清清楚楚地记得曾经发生过的一切,记得那些受过的忽视、冷漠、伤害。时间把我们困在过去,想走也走不出来。”
“……亲爱的你们,世界正在倾听着我们的声音,请你放声呐喊吧,哭泣吧!就今晚,就现在!让所有的忧愁停在这里,让我们纵情撕扯出一个崭新的未来。”
“……我是边盼。”
“……我是应宽”
听到熟悉的声音,叶寒心里突然一酸。
这是张兰的那期节目,在这样陌生的环境里,她不知道将会面临什么样的事情,应宽的声音突如其来,在给她一丝安心的同时,也让她倍感委屈——这操蛋的日子,为什么是她?
偏偏又是她。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她害怕,也让她莫名心安。即便陷入黑暗,有应宽的声音在,她便觉得自己还是鲜活的。可是节目已经到了尾声,她心里不由怅然若失。
可没想到,下一秒,又有人开始播放这一期节目。
她听到张兰说:“我爱人曾经是个世界冠军,他叫蔡孙恒。他十岁就进入了省体校,四年后进入国家游泳队,……那年他生了一场重病,失去了奥运会的参赛资格。后来他的竞技状态就再也回不去了,只能退役自谋出路……”
这个房间里除了她,终于来了另外一个人。
叶寒在心里默默盘算了片刻,开口道:“先生,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你,你要把我绑到这里来?”
其实她也拿不准,她只是诈他一下。
空气静默了片刻,有个沙哑的声音轻声笑了下,戏谑道:“你们这一个个人,都以为自己是活菩萨,可以普度众生,怎么临死了,连自己得罪了谁,怎么得罪的,都不知道?”
他的语气没有什么攻击性,像是在闲谈,并且听起来心情还不错。
叶寒斟酌着语气,柔柔回道:“蔡先生很爱开玩笑……我从来也不把自己当什么菩萨,我都不能自度,拿什么去度人?”
“我爱开玩笑?”那人笑笑,一句话等于是默认了自己就是蔡孙恒,“从哪儿看出来的?不瞒你说,自从我退役以后,我就再也没笑过。而且……”
他顿了顿:“我今天杀了好几个人。世界冠军变身杀人犯,你觉得,这个是不是笑话?”
叶寒顿了顿,在避开这个问题和正面回答之间,她犹豫了片刻,这才问道:“张女士她好些了吗?”
“好,她当然好。可能正在天上看着你?哦不,她可能上不了天堂……管她呢。”蔡孙恒笑着表扬她:“你很聪明。果然,名校的研究生比起普通人来说,脑子是真的好用……我当年成绩也不错,可惜半途中被人拉去当运动员了,不然,我或许还能成为你的学长。”
“我看过你的比赛,也看过你的报道,你是个很有天赋的运动员,也是个很好的人。”叶寒回道。
蔡孙恒顿感兴趣:“你这人很有意思,我说张兰死了,你不怕?你看过我的报道,都看到什么了?”
叶寒回道:“出生于z省w市,小的时候深受父亲的影响而开始接触游泳,七岁的时候被挑入市少体校,十岁入选省体校,十四岁进入国家游泳队,有人称你是天才,但实际上,你几乎每天都在刻苦训练,你的成功离不开你的勤奋。我最喜欢你的一张照片,是你在十六岁的时候夺得全国游泳冠军赛冠军后拍的,你拿着奖牌咧着一口大白牙,站在那里像是全天下都是你的。”
蔡孙恒沉默了很久,才回道:“你知道的倒真不少。”
“您对我知道的也不少……我没见过您,您却知道我在哪儿上学。”叶寒回道。
蔡孙恒不回答她,只是说道:“看得出来,你是个工作认真的人,你为什么查我的资料?只是为了你那个不知所谓的工作?”
“并不完全是为了工作。”叶寒顿了顿,“我外婆生前很喜欢看游泳比赛,他们看到你就会喊我,说你看,那个菜头又要拿金牌了。”
“死了啊?死了好,人世艰辛,早死早超生。”蔡孙恒靠近了一些,他手上放音的设备也近了,叶寒听到应宽温和的声音在介绍“ptsd”的症状。
“其实我还挺喜欢听你的节目,胡扯也胡扯得这么玄乎……”蔡孙恒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