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珩垂下眸子。
长宁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脑海里全是前世尴尬的场景,不由脸上发窘,“皇叔若是不喜欢……”
“喜欢。”萧珩忽然出声。
他将砚台接过,郑重地说道:“我喜欢。”
长宁松了口气,语调欢快,“皇叔喜欢便好!”
那双乌黑的桃花眼仿佛落满霞光,弯弯的眉眼璀璨生辉。
这砚台她是按照记忆中的样子,找工匠打造的,至于前世萧珩珍藏的那一方砚台是怎么来的,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她想,既然萧珩如此珍视,想必也是喜欢的,索性就做个差不多一样的送给他,大概率也能被接受。
学堂外,厚重的鼓声由远及近。
萧珩薄唇轻轻抿了抿,摊开手,掌心向上。
长宁眨巴眨巴眼睛,狡黠一笑,“皇叔是想要芙蓉饼吗?”
说着,从书箱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放在他手心里。
萧珩将油纸包放下,还未来得及开口。
长宁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个小布袋,“不吃芙蓉饼,难道是想吃糯米蜜枣?”
“我……”萧珩在找机会。
长宁就跟变戏法似的,掏出了许多零嘴,一股脑全堆到他手上。
“皇叔不吃甜,要不试试牛肉干?”
萧珩愣了愣。
将长宁递来的各种零嘴放回她的书箱里,旋即再次摊开掌心,一脸认真:“我是问你,功课呢?”
“啊?”
长宁开始装傻。
她这些天忙着找工匠做砚台,昨日更是忙碌了一天,功课便落下了……
萧珩耐心解释:“昨日的功课,还没交。”
此前都是灵霜前来太学,每日上交一次功课,今日长宁来了,就要自己主动上交才是。
“呀!”
长宁转身一指门外,口中惊呼:“今天居然是裴博士的骑射课,皇叔咱们快走!”
然后拉起萧珩的衣袖,屁颠屁颠跟着其他郎君娘子们的脚步前往马场。
萧珩:“……”
这话题,转移得未免太明显。
长宁不喜欢文绉绉的东西,许是因为带着前世记忆,这一世,长宁还是更喜欢骑马射箭武功之流。
自她入太学,还是头一次遇上骑射课。
然而到了马场,就被分到彩棚下,和其他年幼的小娘子们一起呆坐着旁观。
起初兴奋不已的长宁瞬间萎靡,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艳羡不已。
西郊马场原是皇家秋猎之所,因在太学附近,后来逐渐演变成世家贵族们游玩打猎、练习骑射之地。
附近修整了宽阔的马道,路边除了供人观看的彩棚,还有借人休息的暖阁小楼,另外还从翠云山上引了一跳清溪,绕着马场四周建筑流淌期间。
这会儿太阳挂在半空,秋高气爽,平坦的马场上黄草铺地,远远望去,金光一片。
郎君们挑好马儿,个个迫不及待地跃上马背,准备迎接后面裴博士的考校。
萧珩在郎君中间是个子最高挑的,长宁一眼便能瞧见他的身影。
在长宁两世记忆里,萧珩向来一身玄衣。
前世萧珩是手握大权的西蜀王,他性子沉静寡言,因为常年待在军队里,日常穿的基本都是窄袖玄色长袍,加之他眉宇间有股杀伐凛冽之气,一看就是惯常在战场上发号施令的铁面将军,不好相与。
但眼前的萧珩还是个少年郎,虽也不爱说话,但平日穿着与京中的风流公子没什么不同,除了颜色黑沉之外,一样是袖摆宽广,衣袂飘飘,墨发半绾,五官还未彻底长开,便显得脸庞柔和,清贵不凡。
今日他换上劲装,头发盘起,勒紧缰绳端坐于马背之上,浓眉微蹙,身上气质陡然转变。
恍惚间,长宁误以为自己还活在梦里。
郎君们开始纵马肆意驰骋,边上的小娘子发出阵阵喟叹。
萧珩身下的马儿还在原地打转。
许是长宁的眸光过于灼热,令人无法忽视,萧珩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猝然撞上她的眼神,萧珩只当她是想骑马,便缓缓朝彩棚走去。
“阿宁。”
声音清冷。
他问:“想学吗?”
长宁回过神,面上笑容如花绽放,点头,奶声奶气地道:“想学。”
可惜在这里,基本都是七八岁以上的郎君娘子才可以学骑马,长宁太过年幼娇小,就是个子较矮的蒙古马也够不着。
萧珩想了想,翻身下马。
长宁抓着马场边上的护栏,眼神充满期待。
她以为,萧珩会把她抱上马,好歹在马场兜两圈,结果萧珩不知从哪儿牵来一头小毛驴。
长宁惊呆:“……皇叔?”
“马太高,不安全。”萧珩依旧是认真的神情,道:“驴矮,骑这个,一样的。”
不一样!
长宁瘪着嘴,抬手轻轻拽了拽他的指节,“皇叔,阿宁要骑马。”
她的手又白又软,柔若无骨,声音奶甜奶甜,正冲他撒娇。
萧珩没来得及避让,指尖传来的柔软触感有些陌生。
他的视线掠过长宁乌黑的发,另一手扬起,别扭地拍了拍她的脑袋,“等你长大了,皇叔再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