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目瞪口呆。
萧珩那一下不着痕迹,若不是他开口说了那句话,长宁都很难怀疑到他头上。
在她眼里,萧珩一直是端方正经的人。
着实不像会暗算人的样子。
萧珩拍了拍手,牵起缰绳走在身侧,“他先动手欺负幼小,该打。”
长宁又开始好奇他师承何方高人,“皇叔,我也要学。”
萧珩仿佛没听清,“什么?”
长宁俯身,贴着马背,悄悄笔画了一下萧珩方才的动作,“就这个,我也要学。”她瞳眸亮亮的,看起来很认真。
萧珩轻咳一声,“等你长大……”
长宁忙道:“我很有天赋的。”
萧珩短暂愣神后,道:“习武很辛苦,会经常受伤。”
长宁道:“我不怕。”
萧珩终究还是问出了他想问的:“为什么?”上回在西郊马场,他就发现长宁格外好武,虽然文章诗词方面,她学的也不慢,但显然没那么喜欢。
只是一个小姑娘,为什么会好武?
长宁想也不想道:“因为习武可以保护很多人。”
大抵是因为前世经历,她潜意识里想的就是如何保护别人。
萧珩沉默了一会儿,脑中闪过当年在陇西郡,师父询问他为何要习武,当时他也是这般坚定地说,想要保护阿娘。
即便那个时候,阿娘已经不在了。
他再也禁不住失去亲近之人的痛苦,更不愿旁人为了护他而死。
但长宁到底和自己不同,出身高贵,备受宠爱,她该是被人捧在掌心里悉心呵护一辈子的。
萧珩不由道:“你不必吃这份苦。”
长宁脱口而出,“那阿宁可以保护皇叔。”
萧珩脚步一顿。
长宁身下的白马也停住了步子。
萧珩声音微滞道:“……没人能伤害我,也没人能伤害你,不要胡思乱想。”他不知该回应什么,便转移话题道:“外面风大,回马车里吧。”
长宁贴着马背一动不动,忽然认真地问:“皇叔,假如有一天,阿宁什么都没有了呢?”
呼啸的风声裹挟着她轻柔的嗓音传入耳中,萧珩下意识攥紧了缰绳。
“到了那个时候,皇叔是否还会对阿宁像现在这般?”
长宁自己都未曾发觉,她的声音带了一丝颤抖和不安,可旋即又觉得好笑。
她怎么会问出这么蠢的话。
长宁又笑了起来,笑得眉眼弯弯,“阿宁随口说的,皇叔不必放在心上。”
她刚想贴着马身缓缓下来,萧珩却是忽然道:“会的。”只是简单两个字,却带着令人心安的坚定,萧珩抬眸:“不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变。”
他在回答长宁的问题。
长宁心中顿时涌起难言的酸涩与感动,面上却禁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萧珩呆了一下,不明白长宁为何发笑。
长宁更是笑弯了腰,垂在马侧的两条腿也开始欢快地晃动起来。
萧珩似乎,真的,什么时候都是一本正经的呢。
他果然还是没能弄明白哪里好笑,问道:“可是我说错了什么?”
“没有没有!”因为笑得厉害,本就波光潋滟的桃花眼染上淡淡的氤氲霞色,无端透出几分明艳,她道:“不逗皇叔了,抱我下去吧。”
她张开手臂,一副等着伺候的样子。
萧珩仰面,对上她盈满笑意的眸,也微微笑了起来,伸手揽住她的腰肢将她抱下马背。
瞧着她一边凌乱的头发,萧珩耐心地帮她重新系好丝绦,动作自然。
不知怎的,长宁觉得萧珩越发像她爹了。
她又没忍住笑出声,在萧珩疑惑的目光中眨眨眼,道:“这是我们的约定,皇叔可要说话算话哦。”说完提着小裙子就一溜烟跑回自己的马车上。
萧珩望着她小小的背影,心中仿佛有股莫名的暖流淌过。
不远处,拓跋临轻轻放下马车的窗帘,温和的面容笼罩在一片阴影里。
他身旁的李侧妃正在一边沏茶,看着他面上的神情,问道:“这是瞧见什么了?”
拓跋临重新扬起温柔的笑,“瞧见了一个妹妹。”
李侧妃好奇道:“妹妹?……是齐王府的阿柔,还是哪家千金?”按理说,世家贵女们都在马车上呢,拓跋临上哪儿瞧见的小姑娘?
拓跋临摇摇头,“是二皇叔家的……长宁。”
他记得,应该是叫这个名字。
上次在西华门他只看见了她的背影,未曾见到正脸,可方才他无意撩开车帘,却正好瞧见了她在马背上笑得明媚。
原来这世间,还会有这般快乐如骄阳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