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人推开挡在道旁的兵士,冲上前把彩带挂在马脖子上,楼上窗口不时抛下绢帕和香囊。那些起初还紧绷着脸,做出郑重样子的马上青年们,禁不住也笑着环顾周围,向人群示意,一时间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忽然,一个跑出来送彩带的汉子滑了一下,要摔倒时下意识地顺势拉住了近旁的马缰绳,那马即便是训练有素,猝不及防间也吓了一跳,不由向后退了几步,后面的马不得不猛停下步子。
尽管队伍走得缓慢,但是下坡的石板路有些打滑,紧跟着向前行进马匹来不及站定,瞬间两队人马挤在一起。
大战在即,两边本来就剑拔弩张憋着劲儿,此时更是气不顺了,碍于众目睽睽,又都强忍着不吭声,只是大眼瞪小眼各不相让。
围观的人们可闲不住,七嘴八舌代替他们争吵起来。
这边说:“怎么回事,你们孟氏冲上来干什么?”
那边道:“你们雍氏的马先乱了队伍。”
“快走呀,是不是害怕比赛啊?害怕输了,故意站住不敢去比赛场咯。”
“笑话,去年你们就是马下败将,今年也乖乖认输好了……”
“你再说一遍……”
“手下败将!”
“……”
前面开道的兵士疏通开了道路后,两队人却被旁边吵闹不休的人们隔档住了,面面相觑,动弹不得。
正在这时,一个小个子男子挤了过去,从后背处拔出一把大刀,塞给一名身着黑衣的孟氏子弟,并大声喊道:“砍他们,砍死这些雍氏小子!”
莫名其妙接了刀的汉子呆住了,拿着那柄刀僵在原地,走也不是,扔也不是。
红衣一方也愣了,两方都不言语,互相瞪着对方。
前一刻还吵吵嚷嚷对骂的两边支持者,见状也屏气噤声,不知所措,一时间街道上只有呜呜的号角声盘旋。
于赠乐不可支:“打起来多好啊,还是打架定输赢吧,不用那么麻烦去抢什么花苞了,打吧。”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府衙方向又冲下一匹马来,那是一匹高大的黑马,通体毛色黝黑锃亮,身材健硕优美,马头高扬,骄傲地睥睨四周,似乎对那群挤在一起的马儿们很是鄙夷。
那得意洋洋的黑马轻盈而迅速地奔来,马背上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却大呼小叫着:“闪开,快闪开,我勒不住它……快避开……”
人群哄地向后闪去,黑马已经穿向两队人马中间,后面还气喘吁吁追着两个随从,大声叫着:
“黑风你站住……你要是摔了少主就……就砍了你……”。
显然那匹叫做黑风的骏马对这个威胁并不在意,它打着响鼻,不可一世地冲进马队,径直向前奔去。
事发突然,两队人都有些愣神,不由自主地勒马向一旁闪避,让开那来势汹汹的黑马,让它穿行而过。
这是什么情况?看起来不像是惊了马,那少年也不像是不会骑马的人,但怎么会这样唐突冲撞游街队伍呢?
人群乱哄哄议论起来,也有人大声咒骂着,唤兵士把黑马和主人抓住。
于赠拍打着窗台哈哈大笑:“这黑马太有意思了,那个骑马的是故意吧?”
没错,一旁的喀多也看出了端倪,黑马背上的少年慌乱地叫喊着,英俊的脸上故作夸张的表情,但唇边闪现的梨涡却暴露了他的笑意。
那抹笑几乎一闪而过,却像一道闪电,于赠相信自己和师父都看到了明亮刺眼的光,他转头看看喀多,喀多也拧着眉,眼里似乎也有惊讶。
下一刻,那黑马就要越过那名手握大刀的黑衣男子,鬼使神差的,那男子不由自主将刀尖向前探去,眼看就要划到黑马的肚子了。
于赠轻呼一声,从案几上抓了几个核桃就掷了过去,与此同时,黑马上的少年也看到了刀尖,他正要抬脚踢过去,当啷一声,核桃四碎,那刀应声落地。
黑马未停,那少年扭头看向核桃飞来的方向,阳光刺得他眯起眼睛,背着光的窗口只能看到一袭白衣的身影。
耀眼的阳光下,回眸的少年郎被照得几乎透明,只有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熠熠生辉,只是片刻之间,那夺目的少年和他骄傲的黑马就冲过街道尽头。
被这样一打岔,僵持着的两队人没有了继续对峙的情绪,两边的军士们呼喝着,隔开乱哄哄的人群,游街的队伍重新排好,鼓声再起,继续进行。
于赠的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望着那黑马消失的街角,连声问道:“师父,你说那个人是故意的吗?他是为了打破两边的僵局吗?”
身后传来喀多的轻咳,他拽了一把,将于赠拉入屋中,朝外示意了一下,缓缓道:“故意的是不假,却应该不是为了帮别人,而是他自己在躲避什么人吧。”
于赠顺着喀多的目光看去,街北端府衙外一处高台之上,在一株大树的阴影下,确实站着几名男子,为首的一人眉头紧蹙,一副无奈又郁闷的神情,正死死盯着黑马消失的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