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疯狂的执念居然很快成真了。
于赠转到一条繁华的街上,远远地,就看到那个脑海中盘旋不断的身影,走进了一道彩灯高悬的大门。
斑斓的灯影中,那个人分明就是他!
于赠急忙追过去,跟着跑进那道大门,完全没有抬头看一眼门头上的牌匾,上面硕大的“倚红阁”三个字。
倚红阁是大厘城内最大的青楼,宽敞的前院里,三面是设置为雅座的楼阁,一面是两层的舞台,此时正有舞娘献艺。
于赠第一次身处如此花团锦簇的场面,晕头转向,差点跟丢了人。
但是,他也不敢跟得太近,担心那样被误会为刻意跟踪,就太失礼了。
于赠没有独自去过王宫以外的地方,没有交过什么朋友,完全不懂得怎样才能大方得体一些,让偶遇显得自然,不唐突。
最好是让对方无意间看到自己,然后就可以顺理成章打招呼,“哎呀太巧了,怎么在这里遇到了……”
紧盯着前面那个清俊的背影,穿过几道垂花门,走过一段曲折的回廊,来到一处阔朗的园子。
园子很大,道旁的灯笼照耀下可见花木扶疏。
施千琅在一个茶博士引导下,来到一个小湖边,走上蜿蜒在湖边的回廊。
那回廊只够两个人并肩而行,廊外一侧是密密的凤尾竹,另一侧临着湖水,尽头灯影绰绰,是一间暖阁。
于赠踟蹰了,闪身到一排花木后,盘算应该如何上前,如何自然地攀谈。
片刻之后茶博士从回廊尽头处出来,招呼进去了一个婆子和一个伙计。
又过了一阵,香气飘荡间,来了一老一少两名女子,似乎怀抱着什么匣子也走了进去。
不久之后那暖阁传出阵阵雅致的琴声。
于赠正犹豫间,又见那个婆子和伙计也先后离开了,他鼓起勇气,抬脚踏上回廊。
就在此时,琴声忽然停了,咣当一声,不远处暖阁的门被撞开,两个女人夺门而出,紧接着施千琅也冲了出来,三个人就在于赠眼前动起了手。
于赠猝不及防,目瞪口呆地愣住了。
很快他就发现施千琅是想要抓住这两个女人,而且以一打二有些吃力。
于赠立刻将回廊另一端堵住,与施千琅形成夹击之势。
那两个女人显然急于离开,朝着于赠就硬闯过来,跑动中几拳挥出,于赠连忙招架,被老女人凛冽的拳风压得后退几步。
几人手里都没有武器,那年长的女子在回廊假山之间腾挪自如,一时间居然难以困住她。
而那年轻女子,不顾一切向外冲,与于赠过了几招,俱是豁出命的杀招。
于赠经常在演武场中与军士们比划拳脚,总是抱怨大家对他不肯尽全力,现在遇到了机会,虽然对手是女人,但终于能够毫无顾忌,还可以在自己钦佩的人面前施展,他顿时精神大震,一边出拳起脚,一边忍不住嚷嚷:“……我闪……我挡……我踢……这招厉害……我去……”
此时,施千琅已经跃到了他的旁边,两人占了上风,合力封住去路,并试图将两名女子逼回屋里。
于赠抽空看了施千琅一眼,想跟他打个招呼……
就在这时,那年长女人右手一扬,两枚细小的飞镖分别向他们袭来。
那一刻,施千琅和于赠并排在回廊转角处,身后是一池湖水,施千琅的右侧是墙壁,于赠的左侧是密密栽种的锦竹,两人均避无可避,也没有可以格挡飞镖之物。
于赠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状况,脑子一懵,不知如何应对了。
施千琅见状毫不迟疑地一矮身,避过飞向自己面门的一枚飞镖,同时朝于赠猛撞过去,将于赠重重推入竹丛里,而他自己的右肩,躲避不开地扎入了一枚飞镖……
于赠瞬间脑袋里一片空白,就连惊呼都忘记了。
只是一枚小小的飞镖,却见施千琅被击中后竟然立刻倒地,一动不动了。于赠顾不上去理会夺路奔逃的两名女子,急忙抱起施千琅,连声呼叫。
眼前的情形于赠听说过,师父曾经很多次告诉他中毒后的状况,就是这样了,那飞镖一定是喂了毒的。
于赠手忙脚乱为施千琅封住穴道,防止毒素扩散。
他封了一遍不放心,唯恐穴位找不准,又脱开施千琅的衣服,确定穴位重新再封一遍。
倚红阁的这个园子里,树木花草将一个个院落楼阁隔成相对独立的区域,一切发生得都太快,短暂的打斗并没有惊动到周边院落。
惊魂未定的于赠搞不清楚那两个女子会不会叫来帮手,也不清楚这个地方还有没有坏人,他不敢在原地多停留,连搂带抱拽起施千琅向外走。
各种应对方案飞速在他脑海中闪过:叫人?不行,看他的衣着应该是乔装前来,也许不愿被人发现行踪,或者有什么隐秘的缘由……找人来帮忙?也不行,万一来人不是跟他一伙的,甚至就是他的仇家,岂不是糟糕了……
于赠不知道自己拖拽的人姓甚名谁,不知道这人的仇家又是什么人,不知道突然的变故因为什么,太多的未知,让他心里的恐惧无限扩大,完全没有了主意。
他能做的,只是带他赶紧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一路躲躲闪闪,于赠终于在后院一处角落找到一道未上锁的角门,抱着似乎气息全无的施千琅出了院子。
他片刻也不敢停留,继续挣扎着想走得远一点,最好能尽快带他回到驿馆。
进了一条黑乎乎的巷子,于赠彻底脱了力,瘫软在地。
于赠突然想起来,刚才进入那道大门的时候,分明看到他的随从去了门房处,如果寻了他的随从,就能去驿馆报信,叫人过来帮忙。
稍微歇息了一刻,于赠起身把施千琅扶起来靠在墙根处,让他尽可能坐稳当,然后起身跑出巷子,直奔向大门,去找能武。
疾奔到倚红阁的门房,里面有很多喝茶闲聊的随从,唯独不见那个随从。
于赠急得满头大汗,他不敢多待,也没法向人求助,甚至讲不清整件事。好好一个人进去,怎么就受伤了,凶手是谁,自己又为什么会参与其中,这一切他完全说不明白。
既然这样,还是只能自己设法将人带回驿馆,跟师父和叔父解释一下,央求师父帮忙施治。
于赠急匆匆又跑回巷子里,但是,那条小巷空空荡荡,那个人,他竟然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