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典想了想,摇头道:“这件事情他刚找过杨枝山,没有办成才来找我的,如果现在去吩咐杨枝山,那成什么样子了,还是我先侧面了解一下再说吧,盐务本来也是要务。”
说着珞典就向外走去,衡德连忙追着提醒:“现在出去太晚了吧,天都要黑了,明日一早也不迟呀。”
珞典没有理会,却道:“对呀,刚才应该留他吃饭的,我居然没想到,你也不提醒一声……”
“你不是厌烦他吗?”
“天晚了,一起吃顿饭而已,也不耽误继续厌烦他呀。”
“……”
第二日,通觉大师病倒了,诚禹自告奋勇要去田里帮忙,大家拗不过他,就由着他去了。
稻田经过翻整和泡水,只需要再犁几遍就能播种了,寺庙里没有耕牛,犁地只能靠人,两个人一组,一人在前面拉犁,一人在后推着犁头向前。
诚禹自认为力气大,要在前面拉犁,没想到他尝试着拉了一阵,在稀泥里举步维艰,好几次差点摔倒,只得换去推犁,这个位置果然操作简单,不久就掌握了要领,干得不亦乐乎。
寺院的田地并不多,午时过后就犁得快要收尾了。
这时,远处踱步而来两匹马,走在前面的一匹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白得耀眼,骑在马上的人也是素装白袍,阳光穿过树荫罩住这白马白衣,仿佛从仙境中走出了精灵。
耕作的人们都看呆了,有人甚至发出惊呼声。
诚禹擦了把汗,定睛望去,那翩翩而至的白马上,端坐的人竟然是珞典。
珞典也已经看到了泥地里的诚禹,只见他高挽起裤腿,单衣脱了一只袖子,袒露的胸前和臂膀上汗珠滚动,脸上抹了几道泥浆,正扶着铁犁发愣,十足一个农夫的样子。
珞典显然吃了一惊,随即嘴角微微抽动,把诚禹也吓了一跳,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刚才珞典君是笑了吗?
当他瞪大眼睛想再看清楚些,珞典已经敛了神色,对他颔首致意后,转头策马向寺院去了。
诚禹急忙让一名小内侍回去报信,让侍女和英娘等人躲藏起来。
他自己也不敢怠慢,赤着脚奔回院内,手忙脚乱把自己洗刷干净,换了衣服,简单收拾利索后赶去通觉大师的禅房。
禅房门口,衡德笑盈盈地垂手侍立着,珞典端坐在屋内的坐榻上,似乎正与通觉大师说着一个有趣的话题,笑容把通觉大师满脸的皱纹都堆到了一起,珞典也面色舒缓,捧着茶盏微微点头。
见到诚禹进来,珞典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诚禹的眉毛和发梢上还挂着水珠,被阳光烤晒的脸庞闪着红光。
尽管诚禹恭敬地行礼,浑身还是透出满不在乎的率性劲儿,大喇喇坐到了珞典对面,笑着问:“是盐的事情有消息了吗?”
不等珞典作答,通觉大师拍了拍案几旁的一个紫檀木匣子,兴奋道:“世子殿下专程送来了一盒盐,够吃很久了!”说着,他抽开匣子的盖子,露出里面雪白的结晶颗粒。
珞典望着诚禹,缓缓道:“我大概了解了一下情况,有一些特殊的问题,还得再调查处理……”
这个结果诚禹已经想到了,他担心珞典为了帮忙解决,逼得杨枝山派人到寺院来查验落实,那反而弄巧成拙了,于是连忙道:“是我唐突了,为难了珞典君。有了这些盐就太好了,珞典君有心了。”
珞典道:“其实还要谢谢诚禹郎,因为你提到这件事,才使我注意到一些异常……不过,彻底解决还需要时间,所以我只能先带过来一点盐,权当暂时救急。”
他语调和缓又诚恳,虽然仍是淡淡的没有情绪表露,却让诚禹不由坐直了身体,拱手道谢。
小小的圣元寺,自从建成以来,还没有接待过本诏如此显赫的贵客。通觉大师知道王室的信奉中没有自己这一方领域,一直以来只是面向普通百姓,万万没料到尊贵的世子能亲自前来,不仅送来贵重的食盐,还陪着他畅聊佛法。
珞典在长安期间,也曾去过附近几个著名的寺院,他言语不多,说起所见所闻,更让通觉大师激动不已。
就这样一直聊到在寺院吃过斋饭,珞典才离开。
诚禹送着珞典步出寺院,两人并肩走在山道上,衡德牵了马跟在后面。
沉默良久,珞典道:“抱歉啊,答应了你的事,没有办成。”
诚禹忙摆手:“珞典君可不要这样说,今日能来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之前我不清楚盐务的状况,因为这个契机才留意了,过几日我先去几个盐矿暗中调查一下,看能不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些问题。”
“很麻烦吗?”
“确实有些不容易。”
“那……会有危险吗?”
“怎么?你又要小瞧我了?”珞典眉毛一拧,瞪了眼睛。
诚禹笑了:“又来了,又来了,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
珞典转身从衡德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了马,俯视着诚禹道:“真是没办法好好跟你说话!”
不等诚禹反驳,白色的精灵就披着夕阳远去,消失在绿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