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疑问吃完了一整个汉堡,才把包装纸捏成一团丢在餐盘里,左边那两个穿着普通辰侍制服的青年站起身,端着空了的餐盘离开了。方以寒这才想起,自从他俩在这里坐下,这两个人简直安静如鸡,一句话都没说,半点存在感都不曾有过。
等那两人走远,辛卯却蓦地笑了起来。方以寒还没问,她便说:“你在这儿教了我这么久,我今天也教你一个事儿。”
方以寒茫然不解,辛卯继续道:“让黑粉闭嘴的最好办法不是绕道走,而是正主舞到他们跟前去,保准一个屁都不敢放。”
“……我谢谢你啊。”
他当然知道辛卯的意思。
爱说闲话的人无非都是只敢背着对方说嘴,暗地里插刀子,真要在对方面前,却是一句坏话都不敢说了。
因为他们没法颠覆别人的地位和拥有的一切,只能用言语中伤的办法,好让自己心里的嫉妒释放一些,最好是那股酸气能够熏到对方。如果能把别人说得不好受,那更是正中下怀。
方以寒垂下头,蓦地笑开。
过去他见到这种人,唯一会用的办法就是离他们远一些,可是每次那些闲言碎语都愈演愈烈。常人恐怕遇上这些事都是这样的做法,他倒是从来没想过,反其道而行之才能制住对方。
“吃完了没?”他问,语气佯作催促,“吃完了我们就赶紧走。”
辛卯扬眉,言语带笑:“这么急?还是赶时间?”
方以寒一噎,耳尖泛红地挪开和她相交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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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驶入光线昏暗的隧道前,左侧是深绿色的松木,右侧则是倾斜下落的山坡,满眼望去绿意葱茏,斜坡的尽头是一条河流,此时此刻日头正好,河面折射出粼粼的波光,尽管离得很远,辛卯依然能够看见在水流中穿行的红鱼。
车身稍稍颠簸了一下,面前的景象忽而被一片漆黑遮挡,车厢顶部的灯带蓦地亮起,玻璃窗上映照出自己的脸,辛卯于是收回了目光,发现坐在自己对面的方以寒两手抱臂,也是转过头来。
如果撇去上一次俶阳创立日的假期——那回也不过是和室友们逛逛街,范围也只是在学院四周——这回算得上是辛卯来到时空域后第一次出远门了。
“本次列车终点站亭山站,下一站清溪镇,请需要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
列车员声线温和地播报了站点提醒后,又用另一种辛卯听不懂的语言重复了一遍,她隐隐约约能从中捕捉到几个与汉语很相似的字词,听起来和她大学时期的四川室友说的方言有些相像。
辛卯皱了皱眉,方以寒见状笑了,说:“我们现在已经进入绵婴区,这是绵婴区的方言,虽然和我们平时的日常用语有相似之处,但是要完全听懂还是需要些时间。”
绵婴区?辛卯默默在心里重复了一遍。看来在这里,不同地区也有各自的方言,只是可能与她过去生活的人间界内听过的一部分地区方言有着重合度。
乘务员推着餐车从两人的座位旁经过,方以寒叫住她,问她讨了一杯茶,又看向辛卯。辛卯扫了一眼餐车上摆着的瓶瓶罐罐,最终拿了一杯咖啡。
火车在黑洞洞的隧道里穿行,车厢内灯火通明,坐在方以寒左后方的一桌人正在打扑克,又是“飞机大炮”又是“王炸”的,她稍稍倾身去瞧,正对着她的两人脸上都贴着彩条,粘着几根就证明他俩输了几局。
大概又是一局结束,下一局刚开始没多久,车厢内的灯光灭了,车身已经驶出的隧道,而车厢内透出暖融融的红光。
辛卯抬眸朝外眺望,漫山遍野的红,像熊熊烈火一般灼烧着蔓延了她漆黑的瞳孔。
她微微讶异地睁圆了眼,转而问方以寒:“这里是……?”
方以寒倒是淡定得很,像是看过很多次:“丹砂岭,因为这满山火红的枫叶而得名,是方家的产业。”
丹砂?辛卯愣住了。明明是美不胜收的一片风景,为何起了这样一个名字?
身后忽而吹来凉得透骨的一阵风,辛卯一个哆嗦,忍不住探出身去找,发现是坐在靠近车厢末端的一家三口,母亲抱着年幼的儿子,而父亲为了让孩子看清窗外的美景打开了车窗。
辛卯无奈抿唇,本想着让那个开窗的人关上,看那孩子笑得合不拢嘴也只好作罢,转过头来搓了搓手臂,齿间咝咝地倒抽了几口气。
坐在对面的方以寒忽然动了。他脱下自己的皮衣外套抖了抖,随即扬手将它抛到了辛卯的腿上,板着脸道:“不是冷吗?借你。”
辛卯对着他盯了一会儿,旋即二话不说地抖开衣服套上。衣服内衬还留着他的体温,暖烘烘地罩着辛卯周身。她惬意地舒了口气,原本开始发冷的指尖重新热了起来。
她抬头和他道谢,方以寒轻飘飘地回了句“没什么”,便有些出神地望着窗外,额前的黑发被风吹拂着扬起。
辛卯颊边的碎发也胡乱地拂过她的脸。她抬手将其别到耳后,裹紧了身上方以寒的外套。
车厢内的乘客都为这车外的风景而赞不绝口,整个空间的气氛都热了起来,唯独这一隅角落,冷清而寂静得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