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刚才听声音和语气便已经猜出了个八九不离十,但他却不愿意相信是她,还自欺欺人地想着,辛卯一定还在亭山跟着师父学东西。
于是在证实了自己直觉的一瞬间,方以寒的心都快揪起来了。
辛卯龇牙咧嘴地揉了揉摔痛的屁股,一边暗自哀嚎着身上的淤青恐怕又得多一块,一边慢吞吞地站起身,又前后左右扭了扭腰,听见自己对面房间的人在喊自己名字,便应声抬头。
对上了某人惊讶双眼时,辛卯愣了一下,又目睹了他从惊异到愧疚自责的神情变化,不由暗叹方家家主安排的这一出可真是精彩纷呈。
眼见着那张俊脸越发灰暗下去,辛卯实在是绷不住了。她烦躁地摸摸后颈,打断了方以寒还未出口的话:“你不会以为是自己连累的我吧?”
不出意外,方以寒的脸以愣怔的神色定格在两根铁杆之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辛卯简直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你说吧,是要我夸你有责任心,爱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呢,还是该损你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呢?”
“……啊?”没能理解她的意思,方以寒露出了迷惑的神情。
“这是我自己要帮你的,算是还之前给我上课的人情。”辛卯翻了个白眼,语气很是无奈。末了她又补充道:“脸也不大,就别老往上贴金了。本来就长得够好看了,得让别人看见你本来面目知道吗?”
方以寒听了,神色呆怔了一下,回过味来后,一张脸烧得通红:“你这人情还多了,我先欠着。”
他表面上无视了辛卯的后半句话,实则心里克制不住地一直循环播放,闹得脸上的燥热始终退不下去,而辛卯则好笑地站在对面盯着他直打量,看得他更是尴尬。
于是他清清嗓,决定换个话题。
“你……疼吗?”进入监管室的时候,他看到辛卯身上不少擦伤,前面还被看守推得摔了一跤,便这么问了。
不过——他看见辛卯露出了很是复杂的表情。
“怎么了?”他又问了一句。
辛卯闻言皱起了眉头,眨了眨眼,不答反问:“我寻思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问这么容易让人误解的问题?”
“啊?”方以寒也皱眉,“什么意思?”
辛卯两手抱臂,面无表情地注视了他许久,见寻不出蛛丝马迹,最终决定放弃了:“算了……你问这个问题,是问我刚才摔得疼不疼?”
“咳,就……”方以寒摸摸鼻子,抬了一下手,“你好像受了不少伤……嗯。”
“哦,你说擦伤啊。”辛卯恍然,捋起自己的袖子,赫然是一处又一处大大小小的淤青。
她看见方以寒脸色都变了,笑了一下说:“别慌,这是摔的。”
方以寒抬眸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发现辛卯并未闪躲,差点就要信了。
她确实没在撒谎,但也只说了一半的真话。
这里面有几个拳头大小,还一模一样的乌青一定是因为挡下了谁的攻击才留下的。
上回和江云邈对练,两个人虽然打得噼啪作响,但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下手的地方其实都避开了真正的要害,目的其实在于教学,和这一次完全不同。
那个力气,对方是真的想要致她于死地。
方以寒恨恨地咬紧了后牙,颌骨处的线条也越发地棱角分明。
辛卯看他那个样子,心知他多半已经猜到幕后主使者的身份了。
她勾勾唇角,问道:“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究竟是谁做了这些。”
“是,”方以寒咬牙切齿地回答,“如果没有错,应该就是他。”
辛卯叹了口气。
就这种做派,方家竟然还想让一个在幼年时期就送去别人家做人质的孩子,在成年了有所作为后再回来,说他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都是好听的。
“现在你也进来了,怎么办?”方以寒问,“监管室进来了,如果没有人替你作证,也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你的清白,可没那么容易出去。”
闻言,辛卯笑了,抬手在空气里挥了挥,动作看着像是在拍谁的肩膀:“小事情,我们俩肯定会出去的,少则两三天,多则一周,这几天咱俩就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我看你个工作狂一天到晚出去跑任务也没个假期,这岂不是给了个正当理由偷懒嘛。”
方以寒顿了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辛卯根本没理会他的疑问,一骨碌翻身上了床,侧躺着看也没看他:“相信我,放宽心。过几天,门口那位看守小哥,肯定屁颠屁颠请咱们出去。”
看她这来回打太极,什么都不想透露的样,方以寒估摸着是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尽管还是有些提心吊胆,但他决定相信辛卯。
正想再问问她最近师父的情况,一抬眸却发现那人已经睡熟了,呼吸均匀而安详。
方以寒一噎,无奈地笑了。
他嘴唇翕动着,最终也只轻轻吐出三个字来:“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