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许睿坐在小山坡上的江云邈,学着她的样子,也抱着膝盖。
见她始终把头埋在膝盖之间不肯露脸,江云邈迟疑着伸出手去,戳了戳她的肩膀。
她身子往旁边躲了一下,江云邈又不死心地再戳戳,终于让许睿抬了头。
她红着眼睛,脸上写满了尴尬和窘迫,咬牙切齿地问他:“你干嘛?”
江云邈一怔,立刻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你饿吗?想回营地吃还是……在外面随便找个地方吃点儿?”
许睿闷闷地移开眼,沉默了半晌才道:“……不知道。”
他无奈地看着她,然后又像想起什么似的,从外套的内侧袋里掏出一个收纳匣:“我好像带了几块巧克力,吃吗?”
许睿没作声。江云邈稍稍凑过去,仔细观察了一阵,猜她应该是想吃的,于是打开收纳匣的盖子,从里面拿了一颗抱着金色锡纸的巧克力球递到她面前:“喏,垫垫饥。”
她抽了抽鼻子,扁扁嘴,眼睛盯着他手里的巧克力球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迫于饥饿的驱使接了下来。
见许睿鼓着腮帮子缓慢地咀嚼着,江云邈笑了笑,自己也拿出收纳匣里仅存的巧克力剥开塞进嘴里。
而他手里的那颗,包装纸是红的。
两人亲眼目睹了那个可疑的中年男人的死亡后,因为许睿一时没法适应,先是在屋瓦上缓了一会儿,而后才决定要去这大叔的尸体旁察看一番。
但是——
江云邈打头阵,许睿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等两人靠近那具尸体,而当江云邈半蹲下,翻看他怀里的那一沓白纸时,许睿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就这么开始泛起了恶心。
听见身旁传来的干呕声,江云邈抬头去看,那姑娘已经跑到墙角去,扒着墙壁弯着身子,另一手放在喉咙上,痛苦得像是要呕吐,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他本想要起身去看看她,又回想起刚才上房顶的时候,她拒绝了他的帮忙,于是抿了抿唇,继续低头去检查中年男人怀里的纸张。
然而在术法上,对江云邈而言是个苦手的领域。当年他虽然算是所有科目的成绩都还不错,但是最差劲的就是咒术课,尤其是分析脉冲成分,好像这门技术天生就是为了来和他作对。
他永远没法分析出物体上残留极少的那部分属性脉冲。换句话说,就是对能量的感应不敏锐。
像辛卯这种天生对脉冲、“蚀”的声波等等能量十分敏感的人,只要在后期通过训练,削弱自己对于能量感应的敏锐度即可,也就是训练出自身对钝感力的控制,在必要的时候放大或减少自己的敏感度。
但江云邈却恰恰相反。
他是天生钝感力偏高的类型。而这样的人,如果要反过来训练对于能量的感知敏锐度,相比起高敏感度的人群,其实要困难得多。
因为在某种程度上,那就相当于在自己原本拥有的技能点上另起炉灶,再培养另一种技能。
他手里拿着那一把白纸,还有那一块破布,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残留的脉冲总量就这么多,然而江云邈只能分析出最多的两种是火与金属性,剩下的一小部分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团乱糟糟的毛线球,几种属性则是毫无章法地穿插其中的棉线,连线头都找不到在哪儿。
许睿还是个新生,恐怕连脉冲有几种属性都不知道吧。他转过头去看了眼仍旧扶着墙角,在那儿缓神的身影,无奈地撇撇嘴。
看来这个事情还得靠自己,只有知道了属性的配比,才能清楚对方用的是什么术法,到时候排除嫌疑人也能更简单一些。
江云邈深吸了一口气,屏气凝神,正准备再试一次时,他的肩膀忽而被人从身后拍了拍。
他一惊,差点把手里的纸张全都挥出去。惊魂未定地抬头看过去,正对上许睿那双还隐隐泛着泪光的眼眸。
江云邈看愣了。女孩儿抬起手腕,用袖口擦了擦嘴角和脸颊,眼尾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借着月光能看清她的眼角还有些红。
她对着江云邈伸了伸手,五指并拢着朝他勾勾手,说话的鼻音浓重。
“要分析脉冲属性配比?”
江云邈盯着她看了半晌,眨了眨眼。
许睿抿起唇:“给我吧。”
他沉默着,眸光紧锁住她的双眸,狐疑问道:“你确定……你可以?”
许睿表情平静,只是脸色看着有点儿白,语气也很是肯定:“给我吧。”
江云邈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把东西交到了她手里。
接过那一沓纸张和一块布,许睿席地而坐,盘起双腿闭上双眼,指尖缓慢地缠绕上一缕五色的细流,触及纸面和布料的一瞬,那色彩斑斓的细流像是落在水里的墨滴,猛地在两样物品的表面弥漫开来。
江云邈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正专注于此的许睿,没有出声打扰她。
等他们做完分析,两人处理了一下现场,江云邈便带着许睿,背着中年男子的遗体,找了一处人烟稀少的小山坡将他埋了,而后便有了先前的对话。
吃完巧克力,江云邈又在收纳匣里头拨弄着寻找了一番,发现没有其他能充饥的食物,这才作罢。
而见许睿还是没有回营地的打算,他也不催促,就陪着她在小山坡上傻坐着吹风,然后又想到了什么,拿出手机打开了新建的小队群,敲了敲方以寒。
——“我们见到另一个幕后指使者了。”
——“有什么线索吗?”
——“他遮掩了自己的外貌,只能从身形判断,但是单从对方的身高根本连怀疑的人选都没法确定。不过……”
江云邈皱起眉头。
——“从他施展的术法来看,实力应当至少是岁者级别的人物。而且……他所使用的术法为致幻类,还是被列为禁术的‘蝉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