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一件事,我并不清楚,”梁锦簇神色认真地抬头,“你为了救方以寒,设下的这些局,执行的所有计划,我都是之后才得知真实情况。”
辛卯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依然装模作样地低垂着眉眼,跟喝茶似的轻轻啜饮了一口手里的温开水:“我知道,因为你是塔主冯静白身边的人么,那个时候自然是为了把你上司从监管室里捞出来,哪有闲工夫来盯着我们这边?”
这一下更是直戳梁锦簇的脊梁骨。她愣了一下,随即苦笑道:“你连这都猜到了……?”
那恐怕从一开始她就很清楚,自己其实是让她来到时空域,加入寰塔最后的一道保险。
冯静白早就算到了,就凭方以寒的性格去说服辛卯加入,怕只能是无功而返,而梁锦簇,既是辛卯的发小,又是他身边很是得力的属下,不需要耗费口舌,只用上演一出苦肉计,那辛卯不管如何,她都会乖乖入瓮。
而事实证明也是如此。辛卯就算第一眼就看出了个中玄机,甚至也知道,她梁锦簇跟着外人一起给自己下套,但她还是上钩了,甚至是心甘情愿地咬了钩。
相比之下,她那轻飘飘的一句道歉与辛卯对她的重视,如果将两者摆在天平的两端,这份量,实在是不够看的。
然而现在的她,除了送上一句令人发笑的“对不起”,又能补偿她什么呢?已经进入时空域,即将成为辰侍加入寰塔的人,不可能再回到过去的生活。
要不然,就只能是被抹去踪迹,曾经在人间界存留过的痕迹也会被擦拭干净,所有人和她有关的记忆都会彻底清除。如果要离开,向辛卯迎来的……只能是彻彻底底的死亡。
梁锦簇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辛卯——她始终捧着那一杯水不放,眼睛也一直停留在杯中水面上,显然是为了躲避与她产生任何的视线交流。
而现在她依然在朝着水面吹气。
都过了这么久了,杯子里的水就算再烫,也该凉到足以入口了。
梁锦簇很清楚,辛卯这个动作其实是在下逐客令,意思是她要问的都问完了,如果没有别的事,可以现在就走人了。
她嘴唇翕动,一张口便又想跟她说句抱歉,没想到卧室的门在此时此刻突然被人猛地打开,动静大得直接把梁锦簇吓得一个激灵。
而坐在床上的辛卯也被惊到,手里的水差点从杯沿泼出来,然而她表面仍是不动声色,木着一张脸看向门口。
是方以寒——他一只手还搭在门把上,一张俊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显然,梁锦簇能感觉到,他是来帮着辛卯下逐客令来了。
果不其然。
“时间到了,辛卯,该量体温了。”
他刻意将开头的四个字咬得极重,分明是故意说给梁锦簇听的,就连目光也死死盯着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还没有挪地方的梁锦簇脸上,像是要把她盯走似的。
这下梁锦簇则是有些无奈了。就算这么不欢迎,那也不至于做得这么明显吧……
不过她真是低估了这帮人护短的程度。
还没等她对方以寒的行为表露出半点无奈的表情,之前和方以寒一起呆在休息室陪同辛卯的那个女孩就拿着一托盘的医疗用品,从方以寒旁边直接快步走进房间里来了,嘴里还念叨着:“来来来,量体温了啊,量完体温该睡觉了——”
甚至她直接往梁锦簇跟前一站,整个人都把她跟辛卯隔开,挡住了梁锦簇的视线。
梁锦簇简直莫名其妙。这……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她微微皱起眉,正要歪过身子和辛卯再寒暄几句,最后能再说上最后一句道别的话就走,没想到站在身后的方以寒直接喊她:“嗳,差不多能走了吧?辛卯还没完全恢复,你们两个刚才聊得也够久了。”
同样被许睿挡住视线的辛卯诧异地看着她,挤眉弄眼地用眼神询问许睿,她和方以寒这到底是在搞什么鬼?
许睿朝她挑了挑眉,把手里的体温计往她跟前送了送,用眼神威胁她立刻、现在、马上把温度计放到嘴里,又拿眼睛往身后的方向斜了斜,示意辛卯既然她不好意思对着人家下逐客令,那就让他们两个来当这个奇怪的人。
辛卯看着她眨了眨眼,随即又错身去瞧已经走近的方以寒。
他正背对着她,已经把梁锦簇送到门口了。
辛卯于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无奈地笑着摇摇头,接过许睿手里的体温计塞到嘴里,对她扬了扬眉,又摊开双手,示意她这样总行了吧。
许睿对她比了个“ok”的手势,辛卯又抿抿唇角。
这两人真的幼稚。
但这种感觉,辛卯却觉得并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