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水寒舟正在书房挑灯夜读,桌上烛火暗了一下,水寒舟脸色一沉,放下手中书卷,道:“说。”
暗竹遂从他身后凑过来,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世子,苏先生屋里的人醒了。”
少年双眉微沉,荧荧烛火中,拂袖而去,不多时,便驱车前至城郊一农院门前。
立时有农妇模样的人在里头开了门,将水寒舟与暗竹请了进去。
“傍晚十分醒的,先生说过了这遭凶险,算是挺过来了。可最终能不能成事,还得看她本人意志。”
说话间,农妇便已挑开帘子,将水寒舟一行请进一间小屋。
暗竹在前先行,才刚一跨进门槛,就皱了下眉,将水寒舟拦在屋外道:“世子,里头草药气太浓,还是等他们散散味道,或将人转移到干净的屋子后再见?”
“无妨。”
水寒舟侧身避开暗竹的手,进屋后几步走到病榻边上,看向那人,竟是李司衣。
床边一位鬓白老者见他来了,先是起身行了一礼,被水寒舟扶起来后,便交代道:“虽是醒了,但元气还弱,不宜太过激动,精气神儿也成不了太久,世子有什么话需长话短说,最好是先不说。”
水寒舟看了一眼在床上紧闭双眸的李司衣,冲着老者点头道:“小侄明白,劳烦苏先生了。”
苏先生于是闷哼了一声,领着自己手下向外走,临出门前还一把扯住暗竹衣领子,将人一起给捞出去了。
水寒舟朝门口看去,听着二人在门外算起账来。
这个说他医好这个人可花费不少,那个说世子不会亏欠。
这个说此人绝非善类,那个说不需他瞎打听。
说着说着,俩人便吵了起来,吵着吵着便又动起手来。
鸡飞蛋打锅碗瓢盆碎裂声四起。
可水寒舟却如家常便饭一般无事了,转头看向依旧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李司衣,轻声问道:“大人觉得怎么样?”
李司衣缓缓睁眼,扭头看向水寒舟。
认罪那一夜,她咬碎口中毒丸,准备认下毒害水漓歌之罪,一人揽下所有,结束调查。
却被水寒舟识破,虽抢先一步给她催吐,却已有部分毒素入体,导致她昏迷不醒。
至于她是怎么从戒备森严的大理寺出来,被转移到这里来医治,又是怎么变成逃犯,被全城通缉的事情,她都是后面渐渐有了意识之后,听苏先生的人说的。
然而也只是能够听见而已。
她的身体动不了,眼也睁不开。
变成了一个活死人。
只能任凭这伙人在她的身体上随意摆布,有时针扎,有时喂药,有时甚至赤身裸体扔她入水。
一开始她以为自己是遇到了什么混世魔王,在遭受什么酷刑。
可随着她的身体渐渐有了知觉,她开始明白,这些人是在救她。
可是,为什么呢?
“世子为何要救我?”
李司衣声音孱弱,面色惨白,努力睁着的一双眼浑浊不堪,看不见任何希望。
水寒舟的眼底却没有一丝怜悯,他的声音一如当日问审时一般冷厉。
“因为本世子不信你是毒害娘娘的真凶。”
“你还要继续查下去?”
李司衣有些激动,也有些害怕,脸因为心底袭上的凉意而不自觉地抽动。
“可这件事,不是已经结案了吗?”
“案子是一定要结的,真凶也必须是你。”
水寒舟低眉摆弄起手指上的玉珏,继续说道:“但本世子,不喜欢冤假错案。”
少年的修长睫羽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异常清晰,微微弹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