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嫣眼睫颤了颤,没说话,顺从地放下手,将琴交给谢殒。
谢殒稍稍偏开头,鼻息间满是她身上淡雅清甜的幽香,他唯一有力气的只是手和颈,若想坐稳、弹琴,就得继续伏在她身上。
要如此贴近她,这气息就总是会环绕着他,他额上青筋跳了跳,头很疼,却连想要按按额角都抬不起手臂来。
在生活习惯和一些小动作上,芙嫣对谢殒还是很了解的。
她察觉到他的迟疑抬眼看他的时候,看出了他的不适。
她扬起手,红纱盈袖滑落下去,纤细白皙的手臂一览无余,肤如凝脂,刺目暧昧。
谢殒看着她将手按在他额角,力道适中地轻轻揉着。
他突然没了呼吸,视线落在她脸上,两人对视片刻,他望向了琴桌。
他任她按了一会儿,才仿佛终于回过了神,偏头躲了躲说:“不必。”
芙嫣手一僵,面无表情地收回来。
谢殒开始弹琴。
他嘴上说不擅琴,其实琴弹得极好。
琴音流淌,悦耳动听,芙嫣离得最近,听得最清晰,这琴声给她的感觉像极了那日误入洪荒裂隙,浸入那汪清泉时的舒缓、流畅,让她非常放松,心情都跟着好了许多。
这是首很温柔的曲子。
像谢殒最初给她的感觉。
白雪冻梅,温雅如玉,就连骨子里透出的羸弱里也充满了雍容典雅,君子姿仪。
芙嫣很安静地听他弹琴,两人之间好像回到了曾经,那时芙嫣也像现在这样,懂事安静地在不妨碍他的角落里无声地陪伴,在他想起她时,总能第一时间看到她。
他轻抚琴弦,视线下移,芙嫣第一时间抬眼和他对视,就和记忆里一样,本能地绽放笑容。
芙嫣的五官是圣洁而空灵的,带着些冷意,仿若神女的范本。
这样的她肆无忌惮地展露微笑时,绮丽炫目到几乎照亮了天幕宫的永夜。
十重天刚刚阴云密布的天气逐渐变得晴朗,芙嫣却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两人现在的关系,嘴角的笑意止住,一点点消失,低下头沉默地看着他弹琴的手。
也就在这时,才转好的天地之色再次阴沉压抑起来。
琴曲有尽时,最后的琴音结束后,天幕宫安静下来。
两人离得很近,可以清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谢殒开口:“你该走了。”
芙嫣手臂一挥,画面变换,他们从天幕宫到了太冥殿。
高大的书柜布满了大殿,谢殒被她放在书案后的椅子上,他以为她是要走了才这样安排,心中情绪难以形容,但事实并非如此。
“我可没答应你听完了琴就走。”
谢殒长眉拧起,因脊背无力,他无法坐得很端正,芙嫣第一次见他这么不端庄严谨,甚至束发银冠后的白色飘带都凌乱地落在肩前。
“你若再不去寻医仙……”
他竟然还在执著于这件事。
芙嫣觉得很没意思:“你那么在意这件事做什么?左右用的是我的心头血,失了修为的人也是我,我自己都不在意,你一再提及,怎么,难不成你还担心我?”
她观察谢殒的神色,他却只是眉头皱得更紧,再无其他变化。
于是她自嘲道:“想来你也不会担心我。你恐怕是想用这个引我回头,你放心,我没那么在意这点子修为,以后总能修回来的,倒是你。”
“错过这次,我就再也没有得到你的机会了。”
她往前走,俯身手撑在书案上与他四目相对。
“我还有很多事要和你做,若不做,定会遗憾终生。”
她直起身:“我们抓紧时间吧。”
绕到书案这边,芙嫣替他研磨铺纸。
“我很喜欢你的字,曾经偷偷临摹过,但怎么都写不出你的风骨来。”
谢殒发现她抚过纸面的手白得几乎透明,比他一个常年身体虚弱的人好不了多少。
是失了心头血的缘故。
三滴心头血,她可真舍得。
她怎能如此。
他开口想说什么,手却突然被握住,笔塞进了他手中。
“写我的名字。”她用命令的语气说。
芙嫣贵为仙界女君,对下达命令非常熟稔,但如今被她命令的人是谢殒,这习以为常的事做起来也令人兴奋。
他修长的手握紧了笔,却迟迟不肯落下,芙嫣也不着急,就静静打量他,他坐不稳,要借力,不端正,大约是不适应这样,一直脸色难看地想要调整。
可他调整不好,只能闭眼忍耐,紧握着笔的手重重撑着桌面,维持微薄的风度。
他应该是不想和芙嫣这么近的,可又不能动,所以只好别开头,尽量向一旁侧,远离她。
芙嫣垂眸看着他因为闪躲而伸长的颈项,他的脖子很长,线条纤细而优美,喉结上下轻动,如此清冷君子从容自律的一个人,此刻身上竟被动带起了一丝丝的媚。
她手抬起,落在他展露的冰白颈间,炙热的温度点燃了他,他猛地望来,长发凌乱,星眸漆黑深邃,颈下雪白里衣衣领柔韧,她摩挲着他的颈间肌肤和喉结,手下的血脉隐动,像在乞求她的摧残,渴盼着毁灭。
真是美得让人心生肆虐与污秽,卑鄙而下流。
芙嫣没控制住自己。
她重重地掐住了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