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后,庆明帝去了御书房。
他坐在塌上闭目养神,却依然威势森森。
吴俭躬身默立,候在一旁。
“吴俭,依你看,今日朝上的事是谁在引导的?”
吴俭躬身道,“回皇上,奴才看不明白。”
“一个嫁妆单子,牵扯十个朝廷大员,甚至还有两个内阁大臣。”庆明帝眯着眼,“这是有人按捺不住了呀。”
吴俭哈着腰,“永平侯结党营私,被查出来也是好事儿。皇上您的朝堂更清明了不是?”
庆明帝冷笑,“结党营私的,可不是他永平侯一个。整个大周朝堂,有一个算一个,谁和谁没点牵扯,那互相送的礼,怕比国库里的银子还要多。”
他从塌上起来,踱着步子,“你看朝堂上这么多官员,都是跟朕要银子的。工部要修河道,兵部要发军饷要造兵器,礼部要办庆典……处处都要银子。能帮朕弄到银子的,只有永平侯。这户部尚书若是换了旁人,谁也没那能耐,将朕的国库给填满了。”
吴俭跟在后面,“皇上的意思……永平侯处置不得。”
庆明帝在龙案前坐下,捏了捏眉间,“事情闹上了朝堂,朕若不处置,如何跟百官交代?”
他眯着眼,“朕知道他不似表面那般清正,可若奴大欺主……也该敲打敲打了。”
永平侯在浮台镇下了船。
与他同行的还有襄平府知府胡文德。
码头上,有侯府幕僚等着,将这些日子京城里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永平侯脸上犹如风暴席卷而至,阴沉可怖。
他要处置陈府后续,不过晚回来半个来月,事情竟发展到这种地步!
那陈攸宁一个小丫头,哪里来那么大能耐!
有护卫牵了匹马过来。
幕僚问,“侯爷要不要骑马回京?那些嫁妆牵扯甚广,现在恐怕朝堂上已经闹开了。”
永平侯紧缩着眸子,心中快速思量着,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不,本候坐马车。”
永平侯进宫的时候,太阳尚高。
待他离宫的时候,已经是暮霭沉沉。
他衣衫依然是一丝不苟,神色从容。
他没有回侯府,而是直接去了定国公府。
韩老夫人的库房空了大半,心口正疼着,见永平侯来了,也不说话,倚坐在榻上捻着佛珠。
永平侯坐到了一旁的太师椅上,看着老夫人,“二妹这模样,仿佛是在怪罪本候。”
韩老夫人冷冷道,“侯爷好大的架子,我怎敢怪罪于你。只是你别忘了,你一路爬上来,靠的是谁大把撒出去的银子。现在到了还债的时候了,侯夫人当真是厉害,手里攥得紧紧的,一两银子也不肯往外拿!”
她和小温氏从昨日忙活到现在,各府邸也都送回来不少,可这嫁妆单子上的东西还是没凑齐。
除了一些实在想不起去处的东西,最大的缺口就是三十万两银票和三十万两现银。
她当年要仰仗娘家,这些银子,半数是悄悄拿回了侯府。
可银子不比头面字画之类的,还有个印记,侯夫人若是不肯认,她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永平侯淡声道,“拿出去的银子,都是换了东西回来的。二妹这么个算账法,恐怕是忘了自己是怎么当上老定国公夫人的。”
韩老夫人捻佛珠的手一顿,语气软了下来,“大哥,你也知道,我当年嫁过来是带了多少嫁妆过来。如今太子要让把陈蔓的嫁妆给补齐了,连收益都要还进去,我和玉珍怎么能凑出来那好几十万两银子?”
永平侯拨弄着碟子里的花生,“二妹可知,就因为这个嫁妆单子,本候赔进去多少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