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第二日,新人先是进宫,再回太子府认亲。
赵承渊身为宗亲,又是长辈,自然是要来的。
攸宁穿着的衣裙依然不是正红,比起太子妃身上端庄华丽的大红衣裙,她跟在后面怎么看怎么像个小丫鬟。
甚至宗室里有那捧高踩低的,竟呵斥她这个丫鬟没有眼色,不知帮太子妃拿见面礼。
赵承渊已经知道,那个太子妃是攸宁的堂妹韩清婉,明着是在替她打圆场,实则却是让她落入更加不堪的境地。
在韩清婉给他跪下敬茶时,他迟迟不接茶盏。
直到赵宸体贴地帮爱妻提醒他,他方撩起眼皮淡淡瞥了赵宸一眼,淡声道,“太子还是从宫里请个嬷嬷,好好教一教太子妃规矩。今日这茶,本王就不喝了。”
他这个先帝嫡子,在宗亲中还是有些地位的。
大堂里一片哗然,韩清婉虽觉得委屈,还是在太子的呵斥下给他磕头请罪。
攸宁站在韩清婉身后,愣愣地看着他,模样有些呆。她抿着唇,看起来比方才高兴了一点儿。
于是他让韩清婉多跪了一会儿,方让她起身。
攸宁那个傻丫头,还在后面那么愣愣地站着,一双眼睛虽是在看着他,可分明只是打量的神色,根本没认出来他是谁。
他们俩这几年在沧源山顶的相处,他虽带着面具,可眼睛嘴巴鼻子,总有遮不住的地方。这小丫头就没觉得熟悉吗?
赵承渊懒洋洋地问,“你怎么不给本王敬茶?”
是她身后的丫鬟提醒,攸宁方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跪下,从丫鬟手中接过茶盏高高举着,慌乱中有茶水撒了出来。
“七皇叔请用茶。”
端看她这礼仪,便知她到京城的这两年,定国公府的那位老夫人根本没好好待她。
赵承渊没有让她久等,伸手接了茶,浅浅喝了一口放下。
这个茶他实则并不想喝,喝了,便是她的长辈了。
他陪了攸宁这么多年,还真没想过要做她的长辈,让她喊一声皇叔。
他将那块祖母绿翡翠给了她。
小丫头,这是补给你的及笄礼。
赵承渊停了在京中的布局。
霍山很惊讶。毕竟他们为了那一日,已经筹备了许多年。
赵承渊没有解释。他自己也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轻易地放弃复仇。
攸宁在太子府,似乎过得不太好。
后来他的父亲和兄长死了,她在这世上彻底没了亲人,过得就更不好了。
他在宫宴上见过她,她就像一朵刚刚绽放的花儿,本是最好的年华,却已在渐渐凋谢,失去了颜色。她的眼睛,似乎不太好。
京城里龌龊事多,秘密也多。不过只要仔细打听,还是能打听出一些秘辛来。
太子和攸宁之间,似乎还有个三皇子赵寅。
太子是庆明帝的长子,从小到大都是友爱兄弟的好大哥形象,可三皇子的死,却是太子一手策划的。
赵家人都有很强的占有欲,他是知道的。骨血这种东西,代代传承,你不想要都不行。
他自己有体会,自然也明白太子的心思。
哪怕太子对攸宁没那么一往情深,恐怕也忍受不了旁人对她的觊觎。
他还是莫要给攸宁带来麻烦了。
赵承渊寻到了王采丹,托她给攸宁送去玉埙和丹药。
那丹药是无敌道长制的,不管她的眼睛是哭坏的,还是怎么坏的,都能帮她治好了。
至于那个玉埙,是他亲手制的,他在沧源山时教过她吹奏,她若是闷得厉害,便吹着来解闷吧。
后来他偶尔经过太子府时,能听到呜咽的埙声传来,低缓悠长。她从前总抱怨她吹的埙声不够悠长,他彼时没告诉她,那是因着她心无忧虑的缘故。
他倒希望她永远都吹不好这埙。
可惜,她现在吹得很好。
西北起战事了。
西凉大军压境,可庆明帝并没有增兵西北的打算,最终,关门还是破了。
西凉兵如同决堤的洪水蜂拥而至,在大周大肆烧杀抢掠。
庆明帝那个时候才慌了,四处调集兵马,可已经来不及了,大坝决堤,哪里是那么容易堵住的。
那场战争惨烈而漫长,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赵承渊驱赶走西凉人再回京时,已经是两年之后。
他放心不下,悄悄去了太子府那个小院一趟。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曾经那个鲜活明亮的小女孩,竟然有油尽灯枯之相。
她坐在书桌前默着佛经,似是察觉屋内有人,她扭头四下里打量。
她的眼睛如干涸的枯井,空洞无神,紧紧眯着。
他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可她却是没看见他,收回了目光。
“秋叶,你是用紫竹筒子装水了吗?”
秋叶根本不在屋里,没有人回答她。
秋叶提着一个食盒回来了,攸宁在每道饭菜上闻了闻,指着一盘肉末青菜道,“你吃这一盘。”
秋叶却是拿走了另一盘,快速地吃了起来,唯恐被人抢了一般。
攸宁则不紧不慢,夹着肉末青菜吃了起来。
秋叶很快便吃完了一盘菜,她倏然脸色一变,看着攸宁嘴角留下来的血,“小姐……”
攸宁轻笑,“傻丫头,我没事。我吃着药呢,这点毒毒不死我。”
赵承渊离京之前,明明给了不少丹药给王采丹,这是他逼着无敌道长炼制的。无敌道长为此差点与他恩断义绝。
那丹药能挽救人的生机,但它最大的作用是解毒。且用了之后,好些日子都能百毒不侵。
攸宁为何会到了这种地步?
秋叶急慌慌地拿出来一个瓷瓶,倒了一粒药丸出来,手忙脚乱地往攸宁嘴里塞,“小姐,您快吃药,吃了药就好了!”
攸宁吃了药,嘴角的血还是流了好一会儿。
她似乎习惯了这种事,平静地洗去污血,上床躺下了,“秋叶,我没事,睡会儿就好了。”
赵承渊查看了那瓷瓶里的药丸,那根本不是他送给攸宁的丹药。
他去了镇国公府,见到了王采丹,还看到了她梳妆台上的祖母绿翡翠,正是他送给攸宁的那块。
王采丹的回答错漏百出。
一把剪刀插入她的喉咙,结束了她的性命。
赵承渊去寻上霍山,“备兵马。本王又想取这江山了。”
霍山很高兴,“卑职一直盼着王爷改变主意!王爷您这边要准备多久?”
霍山习惯了主子行事必先筹谋布局,才有此问。这三年他们停了在京中布局,若要动手,怎么也得准备几个月。
赵承渊:“无须筹谋,直接杀进去。”
十日之后,城门破了,皇宫的大门破了。
数万兵马杀进皇宫,赵承渊眼中是嗜血的猩红,在皇宫内大开杀戒。
整座皇宫,成了人间炼狱。
皇后帮了他一把,也不知她是如何走出的坤宁宫,她在凤楼之上自刎,一跃而下。
庆明帝再无生念,死于他连发的箭雨。
庆明帝一死,赵承渊的兵马很快便掌控了皇宫。
赵承渊浑身染血,一剑刺在赵宸的胸口,死死盯着他,“本王之前不取这江山,只是为她安乐。”
“你既娶了她,便该如珠似宝地待她。你既不信任于她,便该还她自由,为何将人折磨成如此模样!”
“本王不杀你,你且看,她如何安乐活下去!”
……
赵承渊疾奔出宫,去了太子府。
可他还是迟了一步,攸宁被悬在梁上,如同一个破布娃娃。
赵承渊心神俱裂,飞身上前将他抱在怀里。
她的眼睛圆瞪着,已经没了生机。
他喂了她丹药,可还是没能救回她。
赵承渊合上她的眼,轻声道,“攸宁,神仙哥哥来给你报仇。”
他在太子府疯狂屠杀,如同地狱而来的恶魔。
他持着剑,走向韩清婉。韩清婉搂着她的儿子赵琦瑟瑟发抖。
乔昆冲了进来,跪下相求,“王爷,草民的亲生儿子,让草民自己来杀,可否?”
他记得这个乔昆,定北军的一大悍将,功勋卓着,忠勇无比,可惜遭人诬陷下场凄惨。所以他方才将太子府所有人都杀了,唯独留下他的性命。
可这个皇长孙竟是乔昆的骨肉,是他没想到的。
很明显韩清婉也没想到,惊恐地盯着丑陋不堪的乔昆,听着他说出他们俩在缠绵时的情景,说出她身上的印记。
韩清婉呕吐不止,对着乔昆厮打,形状癫狂。
乔昆脸上的疤痕扭曲,拎起两岁的赵琦,掐着他的脖子,活活掐死了他。
之后他不顾一切地只身闯皇宫救主,死在了乱箭之下。彼时太子大势已去,他那般决绝无异于以卵击石。也不知是出于忠心,还是什么。
赵承渊杀了韩清婉,抱着攸宁,一步一步离开了太子府。
他的身后,留下一串血红的脚印。
他抱着攸宁回宫,登基为帝。
他亲手为攸宁穿上大红嫁衣,凤冠霞帔,封她为后。
赵宸不能给她的大红嫁衣,他来给。
攸宁,神仙哥哥来娶你。
攸宁躺在棺柩里,已经听不到他说的话。
赵宸观礼了封后大典。
他的胸口一直淌着血,这几日都不曾包扎过。
赵宸那绝望的模样,让赵承渊看不懂。
赵承渊不杀他。
赵承渊要让赵宸看着,攸宁以皇后的身份,受百官万民相送,风光大葬。
就在下葬的前一夜,攸宁的金丝楠木起了大火,赵宸站在烈火中,双手扶着棺柩,死死盯着棺中的人。
凤凰栖梧,浴火重生。
赵承渊并不知道赵宸此举的意图。
攸宁下葬了。
那些害她的人都死了。
历经战乱的大周千疮百孔,摇摇欲坠,周边列国群狼环伺。
赵承渊成了大周历史上唯一一个没有后宫的帝王,每日沉迷于政务中。
在无数个午夜,他放下案牍走出大殿,孑然而立,望着那缀满星子的天穹。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暂时没想法,先不说话。。
这章前世番本来是为了理清前世的时间线,让亲们看的更明白一些。再就是顺便把一些没交代清楚的,交代清楚。
虽说没怎么添加什么新内容,可还是把莫莫写emo了
莫莫想了想,再写点疗伤的吧。
如果觉得到现在为止就可以的,后面的可以不必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