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薛离一直沉默着,贺通紧紧跟随其后,双手插着衣袖不敢多言,他知道薛离此刻的心情不太好,所以并不敢多话,怕触了他的霉头。
进到镇府司衙门时,薛离突然摇头轻笑起来,轻道:“挺滑稽的。”
贺通不明所以,连忙笑着问道:“大人何出此言?”
薛离道:“我这火急火燎地将王柠芮叫来,也一直盼着早日与她相见,没曾想见面后却落个这般结局,我不滑稽么?”
贺通斟酌片刻,道:“大人,其实此事您不该这么想,王大人虽也是锦衣卫所中人,但她是她,我们是我们,除了苗大人,很多时候她连皇上的帐都不买,她什么都不告诉您实属正常,恕小的直言,便是她前番那一跪,敬的也是苗大人,与您无关。”在王柠芮来金陵之前,他也曾想过很多次,她见到薛离手中的黑铁令后,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也如自己等人一般惶恐?
期盼已久的时刻终于到来,可王柠芮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不过想想也是,那女人心高气傲,权势滔天,武功高绝,又岂会在一块牌子面前低头?哪怕那块牌子是苗大人的,哪怕那块牌子,能轻易夺走她对锦衣卫所的控制权,但那又如何?她王柠芮会怕这个?显然不会,她毕竟是无所不能苗大人亲自调教出来的,不可以常理度之。
薛离微一点头,笑着道:“我知道,我还不够资格。”该说不说,他心里其实还挺欣赏王柠芮的。其实他也知道,王柠芮并非看上去那般平静,因为她在见到黑铁令的一瞬间,眼中闪过了一抹短暂的惊慌之色。
这也是薛离觉得事有古怪的根本原因,王柠芮显然不是不怕黑铁令,相反,她对黑铁令的敬畏,应该并不输于贺通等人,否则这个武功极高,如一潭死水般的女人,不会露出这种眼神,可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她选择对这种堪比“信仰”一般物事,视而不见?
答案可能只有一个,她这样做是受了他人指使,可当今世上,能指使她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皇帝,一个是苗惜弱,皇帝是可能性不大,因为贺通说了,她根本不买皇帝的帐,而能给她这种底气的,估计也只有苗惜弱了。
我那牛逼哄哄的老娘,究竟想干什么?她又给王柠芮下了什么命令?她现在何处?
贺通连忙陪着笑道:“大人想差了,并非是您不够资格,王大人一直便是这般性子,您别往心里去,习惯便好,呵呵。”其实就是不够资格。
薛离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却也不与他辩,道:“王大人说得没错,我实力太弱,若想命令她,首先得打赢她,否则难以服众,”顿了顿,转而问道:“你知不知道我老娘在哪儿?”
贺通一愣,摇头道:“不知道,苗大人向来行踪不定,除非她愿意,否则无人能知晓她的行踪。”
薛离点头,问道:“你觉得她有没有可能还在京城,只是藏起来了?”
贺通皱眉想了想,小意道:“不好说,但根据王大人以及另外十一位金钗大人,近些年的行事风格,倒是有些可能,毕竟皇上才是天下之主,若无苗大人撑腰,她们岂敢忤逆皇上的意思?”
“而且,苗大人虽然实力与势力皆无比强大,但她对皇上却忠心耿耿,皇上也很信任她,他二人的关系有些微妙,所以不好说。”
的确不好说,薛离微一点头,道:“王柠芮肯定不会告诉我,那便暂且不管,此间事了,我自己去京城查,我就不信了,还有自己家老娘不想见自己儿子的。”
贺通咧着大嘴嘿嘿直乐,点头应是。
进到堂屋,小丫头宁宁快步迎了上来,道:“公子回来了,小姐派人传信,说您喝了不少酒,宁宁给您备了些燕窝、茶水,您用些吧。”
“谢谢,”薛离笑着接过宁宁双手递来的燕窝,三两下吃光,然后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又将碗底舔了个干净,吃相十分难看。
贺通在一旁看得强忍着笑,对薛离的模样很是欣赏,这人真性情,不端着,不拘小节,性格也好,对谁都谦和得很。
宁宁掩唇轻笑,接过空碗,问道:“公子一直都是如此吗?”
薛离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笑着道:“什么一直如此?”他没觉得自己哪里做的不合适。
宁宁道:“您是我见过,唯一一个会对下人道谢的大人,而且……”她细细看着薛离一阵,也不知该如何形容,最后一笑,道:“难怪小姐会那般钟情于您,您真的与众不同。”
见小丫头拿着空碗,一蹦一跳地离去,薛离有些摸不着头脑,问贺通道:“她在说什么?”
贺通笑着道:“大人,我看您还是将秦小姐收了算了,首先是秦小姐很出色,且对您有意。其次,您方才不是说要进京吗?以秦大人的能量,您若成了他的乘龙快婿,进京后他能给您许多帮助。”
“此事日后再说,”薛离示意贺通坐下,正色道:“你准备准备,我们明日便出发前往凤阳。”
贺通微微一愣,道:“大人,兄弟们今日刚动身,您给的是三日时间,我们若明日出发的话,去到凤阳,他们的任务可完不成。”
薛离轻笑道:“我说的明日出发,又不是明日抵达,到时候让老齐驾车,咱一路玩儿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