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朝会散去,此时外头已然天光大亮,依旧春雨绵绵,看这模样,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了。
出了宫门,朱欣婷推着轮椅、打着伞,慢慢往家走去,她此刻心里依旧不能彻底平静,轻声道:“真没看出来,你竟也有这般权权报国之心。”今日的大朝会她算是开了眼界了,在遇见薛离以前,她从未想过,自己一介女流,竟也有机会上到金銮殿听取朝议。
薛离自走神中回过神来,轻笑道:“什么权权报国之心,这是我这种小人物该干的事情么?我不过就是见不得那些人的软骨头,也不想眼睁睁看着老秦倒霉,这叫赶鸭子上架。”
朱欣婷微微一笑,认识薛离这么久以来,这些日子倒让她有了种,重新认识他的感觉,道:“你想到捞银子的办法了?”
薛离轻轻叹了口气,苦笑道:“那许多银子沉在湖底,想打捞上来谈何容易?暂时没想好,等过去看看情况再做决定吧,劳碌命哦。”
朱欣婷稍作犹豫,终是问道:“你与那秦小姐……当真是那般关系?”
“算是吧,”薛离笑着道:“不过并非我招惹的她,而是她倒追的我,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人向来习惯被动,老实巴交,不善言辞,更不懂拒绝,很好追的,她对我那般殷切,我也就勉为其难答应了。”
见这人腆着个脸在那胡说八道、自吹自擂,朱欣婷小脸一阵发热,想起他从前与自己说笑的话,便也是这般不要脸的句子,她道:“那你此番前去救她一家,她便对你越发不可自拔了。”
此时的薛离并没有多少心思说起这些,他想的是该如何将银子捞上来,头疼得很,所以并未去接朱欣婷的话,而是有感而发地缓缓吟道:“古木阴中系短蓬,杖藜扶我过桥东。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想起从前在金陵的日子,与秦恒、秦蓁之间的交际纠葛,这首诗的前两句便似他的处境与心境一般,他自己是那雨中春游的人,彼时秦恒、秦蓁便是他手中的“杖藜”,其时若无他父女二人相助,自己怕是极难在金陵讨到好处。
现下他父女二人有难了,自己必须去救,只要将这件事渡过去,让秦恒入京为官,那自己便又多了一个强大盟友,日后的局势便会越发开明,便似那倒春寒后,不再寒冷的春风,清明爽朗。
这诗喻人喻景,有感而发,是薛离此刻内心的深处想法,所以朱欣婷立刻便从中听出了些什么,沉默片刻,轻声道:“你的杖藜有难,自该去救,却不知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薛离微微一愣,很自然地抬手在她握着轮椅把手的手背上拍了拍,没有任何别的想法,轻笑道:“你什么都不用做,陪我过去便是,如今我要做些什么困难的事,你若不在身边,我倒有些不太习惯了,”到这,他突然变出个的笑脸来,仰头望着朱欣婷,嘿嘿笑道:“你说我是不是爱上你了?居然什么事都想告诉你,都想让你参与进来,我都快没有秘密了。”
“呸!”朱欣婷俏脸血红,啐了一口,道:“休要胡说八道,什么爱上我了,你便是想利用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休想骗我!”心里却忍不住“嘭嘭”一阵急跳。
收起笑容,薛离摆正了颜色,道:“你别生气,我便是喜欢与你开玩笑,你是知道的,与你说话我心里放松。”
朱欣婷知道他在烦恼什么,可她也没什么办法,见他时而深沉、时而无耻,两者间从容切换,心中不免好笑,轻声哼道:“谁说我生气了,一天要被你欺负七八道,若总生气,还不被你气死了。你方才说快没有秘密了,意思便是还有秘密咯?你还有什么秘密?可以都告诉我吗?我保证谁也不说。”
听朱欣婷后面的话带着笑意,薛离知道她是想逗自己开心,便嘿嘿坏笑道:“那可不能说,此乃绝密之事,一般人我不告诉他,除非你亲我一下,我可以考虑告诉你三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