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自从那晚给她取过名字之后便离开了,此后一连十几日都不曾出现在她面前。
上溪,现在应该叫商喜了。
暴君不来,她正好不必扯着笑脸讨好他,倒也乐得自在。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希望暴君一辈子记不起有这么个女儿来。
每次梦回时,商喜总是模糊想起自己此次来凡间为的是报恩,报的哪门子恩她倒是记不得了,只隐约记得那个清瘦柔弱的少年,虽面目模糊,可周身的悲悯善意却是极明显的。
不过有一点她是确信不移的,那便是她这个暴君父王肯定不是自己的恩公。
一个悲天悯人,一个杀人如麻,任何人都不可能把这两个形象连在一起。
还有,托了大嘴巴若若的福,商喜这些天来足不出户,却仍旧听说了许多惊掉下巴的事情,也让这个爹在自己心里更加坐实了暴君的称谓。
十年前,天下十州平分;十年后,宸王带兵已然扫平了其中八州,唯独剩下一个气数将尽的丽加族,还是凭着把本国公主送到宸国来和亲的手段才勉强续了命。
这个宸王,就是暴君。
听说宸王征战时的手腕极其狠辣决绝,铁蹄踏过之处无不是断臂残肢落满地,尸体腐烂化成的肥料足以让荒漠生出植被来。
不得不提的是暴君还有个特殊癖好,那就是在每次攻破一座王城之后都要亲手砍下王的头颅,再用那颗头颅作为聘礼,娶走王室最尊贵的公主。
听到这里商喜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这岂止是残忍,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心中再次为自己能从暴君手下捡回一条命来而感到庆幸不已。
不过好在这种危险暂时已经与她擦肩而过了,眼下商喜每天都过得轻松愉悦,比在九重天上洒扫的时候还要顺心。
日日从早睡到晚,醒了就能喝上香甜可口的母乳,还能随时享受到阿妩温柔似春风的爱抚和若若嘴里讲不完的八卦。
要是这种日子一直继续下去,似乎也不错。
数日过后,上安王城又落了一场大雪,积雪厚重覆满屋檐,满耳都是火炉燃烧并着窗外窸窸窣窣的扫雪声。
阿妩张望许久,见公主还在襁褓里睡得正香,便轻手轻脚出门去与若若等一同打扫庭院了。
商喜是在一阵陌生的响动中醒来的。
因着不能开口与人正常交流的缘故,这段日子以来她的视觉和听觉倒是练得格外敏锐,一下便察觉到情况有异。
不是阿妩若若,她们此时都在院子里忙着。
也不是做杂活的侍女宦官,他们是不容许进到这间屋子里来的。
又是一阵响动,谨慎中似乎带了点慌乱。
商喜顿时没了睡意,睁着一对滚圆的眸子四下打量起来。
早就在话本子里看到过皇家子嗣命途多舛,怎么,她这才刚出生,就已经有人要害她了吗。
杂音渐渐逼近,商喜品出那是两个人的脚步声。
一急一缓,停停顿顿。
又过了小半晌,那二人总算是发出了些能让她摸清头脑的对话声。
首先是一个清雅又略带些沙的少年声,听上去年纪大约在十二三岁左右。
“阿晩,你做什么?”
相比于这个少年的温和理智,另一个声音就显得失控多了。
“我去把她弄走!”
把她弄走?
就算是商喜这个时候再愚钝都能猜得到,第二个少年口中指的“她”就是自己。
又是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伴随着拉扯衣衫的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