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说,他们都怕孤,”商扶伶淡淡注视着她,晦涩的眸子里阴沉浓郁,“那你呢,你也怕孤吗?”
问出口的这一瞬间,他忽然有些畏惧她的答案。
他不希望她怕自己,却又不希望她说谎。
这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于头脑中横冲直撞,扰得商扶伶额角处涨得有些疼。
商喜将爹爹眼底一闪即逝的那抹闪躲捕捉到了。
原来他也会有害怕的时候,也会对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而感觉到迟疑。
他,这个高高在上的王,这个坊间传闻中比恶鬼还要令人恐惧的男人,其实也只是个普通人。
商喜不再犹豫,张开手臂抱住了他。
爹爹问自己怕不怕他,这个问题已经不是他头一次这样问出来了。
商喜从前虽没有深入了解过他,可自出生起就一直在暗中研究这个男人的脾气性子,深谙与他和谐相处之道,自然知道什么样的答案是最能讨他欢心的。
只是这次,她不想再用虚伪的说辞来蒙混过去了。
“其实有些时候是怕的,”商喜将脸埋在男人颈窝处轻轻蹭着,呼出来的气息轻飘飘的,“但爹爹是喜儿最亲的人,无论爹爹变成什么样子,永远都是爹爹啊。”
她见识过他所有的无情与杀戮,可她不在乎。
只因为他是爹爹,她的身体里一生都将流淌着他的血液。
这就足够了。
商扶伶合上眼,企图遮挡住眸中所有的情绪,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怀里的小丫头抱得更紧了。
这种满足感他已经失去很多年了,这一刻,似乎又从她这里找回来了。
自从那日之后,商扶伶诧异地发现自己家的小女儿好像越发依赖自己了,除了上朝的时候几乎时时刻刻都要跟他待在一起。
他有点纳闷,却又觉得这种感觉还不错。
其实商喜这段日子并非全是出于对爹爹的依赖才总是赖在兰轩不走,她还有自己的小心思。
年关已过,转眼便是开春,三哥的生辰将要到了。
宫外的院子已经打点妥当,她也曾偷偷溜出去瞧过,景致优美,焕然一新,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一切都准备就绪,只差到那时将三哥带出去了。
商喜曾考虑过他们趁着无人留意的时候偷偷溜出去,转眼又想到爹爹可是对他们几人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的,溜出去这种事无异于自露马脚。
既然不能偷着跑出去,那就只能从爹爹这里获得许可了。
他们老老实实按着规章制度走,这总不会有错吧。
只是商喜跟了爹爹好多日,始终没有把这个请求说出口。
倒不是没有合适的机会,只是每次她一谈及宫外怎么好玩云云,爹爹总是会立马打断她,不给她任何说下去的余地,像是早就猜到她要说什么似的。
挨到最后,眼瞧着第二日就是三哥生辰当天了,商喜决定不再试探,要大胆将自己的请求说出口。
大不了就是一顿骂嘛,没什么的。
是夜。
商喜扒着门缝蹑手蹑脚偷偷打量着桌案前专心致志批阅奏折的男人,在心底给自己不知打了多少气。
虽然知道他不会真的为难自己,可这并不代表他不会为难哥哥们。
爹爹对他这几个儿子可是从来不会手下留情的。
商喜在门口做足了心理准备,这才豪迈地一把推开门,大步流星地朝着桌案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