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宝又烧了一锅。
他跟妹妹前天刚洗过澡,身上不脏,但是娘昨儿没洗,他想让娘也洗洗澡。
他以为那水烧开了放在那儿,许漱婳看到了就会自己端去洗,谁知道许漱婳洗完碗进屋,看到一锅热水,便挽起衣袖喊了他跟妹妹,“大宝小宝,洗澡睡觉了!”
这里的生活跟她从前不一样,天黑了就没什么事情能干了,原本是可以跟潘如玉学着缝衣裳的,可想起裴策连看书都不舍得点灯,她也就没好意思,再者,也不好让潘如玉一个老人家大晚上的跟自己一块在油灯底下熬着,再把眼睛熬坏了可怎么好。
既然没什么事情干,就得洗洗睡,许漱婳给两个孩子洗干净,又想起自己也两天没洗澡了,便端起水盆到外头倒了水,又打了一盆井水上来。
从前她洗澡就不喜欢用热水,冷水能让她醒神,时刻保持清醒,要是洗了热水澡,身上是舒服了,可睡下去也会因为太过舒服而沉浸在美梦中,失了警惕性,这就不好了。
许多年不洗热水澡,也就养成了习惯,寒冬腊月的也不怕,何况是现在这样的秋天。
正要脱衣裳呢,就见厨房门口有个鬼鬼祟祟的小身影。
许漱婳没吭声,悄悄往厨房边摸过去,那身影熟悉得很,不是大宝又是谁。
半大的孩子,正就着灶台里残存的一点火星,往里头塞晒干的杂草,试图点火呢。
许漱婳凑过去蹲在他身边,也不吭声,就用手肘捅了捅大宝的手。
大宝被吓了一跳,手里的杂草一窝蜂全塞进灶台底下,粗鲁的动作将最后一点火星都扑灭。
大宝伸头去看时,见一点火星子都没了,不由得气恼,“你来干什么!”
他平时是很怕许漱婳的,就算许漱婳这几日对他和奶奶妹妹都很好,他也没忘了从前的许漱婳有多可怕,自然不会松懈得敢对许漱婳大喊大叫,要不是许漱婳忽然吓了他一跳,又害得他连这点子火都没了,大宝也不会气恼上头。
许漱婳揽过他的小身子,将人往自己怀里搂,“倒是你,这么晚了还来厨房干什么?晚上没吃饱吗?”
烧的水端走之后,灶台上就放着那个给裴策留的兔腿,许漱婳不会以为大宝是想要半夜偷吃兔腿的,这孩子虽然嘴上不说,可她看得出来,孝顺得很。
天已经黑了,厨房里又没点灯,可正因为没点灯,许漱婳正好借着月光看到大宝满是不好意思的小表情。
看着他抿抿嘴,不愿意说,又好似为了什么不得不说,“我、我给你烧点水啊,你不洗澡,臭烘烘的,会熏着妹妹的。”
许漱婳笑着伸手去捏捏大宝的小脸。
所有的夸赞湮灭在一句叹息里,“好孩子。”
她哪里能听不出来大宝的意思呢,这孩子是怕她洗澡没热水,所以大晚上的摸黑偷偷跑出来给她烧,又不好意思明说,可不说,他自己又不会点火。
别别扭扭的,最终就憋出了这么一句来。
让许漱婳想起从前有个人跟她说的一句话,具体说的什么已经记不得了,大概意思就是说性子古怪的人,大多都是小时候受过什么磋磨。
这句话说给她听,嫌她性子太冷,许漱婳自然是不屑一顾的,可如今,她却从大宝身上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