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宫人手中结果药碗,元栖亲自送到了太皇太后嘴边。
太皇太后如今已经是七十高龄,两鬓苍白,虽然一向养尊处优,但仍盖不住面容的沧桑,一双眼睛微微有些失神,喝完了药,她微微合眼道:“皇帝出巡,你们也好不容易能松快松快,何必都来伺候我这个老婆子呢?”
太皇太后不喜人多,元栖便只安排了自己和宜妃在身侧侍疾。
而宜妃惯来是个会说话的,听罢便道:“皇上和太皇太后祖孙情深,您抱恙,皇上在外赶不回来,我们身为皇上的嫔妃,自然要为皇上尽孝。”
太皇太后服了药,精神略微好转,才缓缓道:“都说人活七十古来稀,我到了这个年纪,抱恙也是常事,贵妃你也不要告诉皇帝,免得他在外也要担心。”
元栖扬起一抹笑意道,“太皇太后这话可说晚了,妾身早把信都寄出去了,皇上说,他在外不能侍奉您,只好亲笔绘制草原风景送回来,叫太皇太后能够舒心。”
太皇太后这才来了些精神似的,不赞同的看她一眼,嘴角的笑意却怎么都压不住,怀念道:“也是我这身子不争气,要不然,我也想再去看看科尔沁的草原呐!”
元栖给宜妃使了个眼色,太后思乡,一时间不免又要伤神,幸好她们已经提前有了准备,把九阿哥和十阿哥两个白白胖胖的小孩都带来了,老人家见了重孙,又是两个小娃娃,注意力自然会被吸引过来。
出了慈宁宫正殿,宜妃松了口气,“还是你有法子,能让太皇太后心情好些,这样也益于养病。”
要知道前两日太皇太后还不肯她们把九阿哥和十阿哥带过来,生怕给孩子们带了病气。
“太皇太后着凉也就那几日的事情,早就好了,如今喝得都是补药,不会叫孩子们生病的。太皇太后先前那么说,无非也是担心,心里想必还是想看看的。毕竟太皇太后这些年来不见妃嫔,却没少见太子。”
元栖虽没表现出来,心底其实也放松了些,康熙对太皇太后极其孝顺,太皇太后顺利病愈,她也算是放心了。
而且十阿哥天生一副笑模样,九阿哥一双眼睛也迥然有神,老人家不会不喜欢这样的孩子,也算是他们在曾祖母跟前尽孝了。
将来康熙想起来,没准心里也觉得熨帖。
回了宫,元栖便将这些日子来的事情挑拣一二写到了信上,又把自己替康熙应下给太皇太后的画说了,而后搜肠刮肚的想了几句酸不溜秋的诗附上。
康熙前些时候给她的信就是这么写的,天知道她看见那些诗的那一刻浑身都不自在了,但又不能不给康熙面子。
除开带着小十去看望太皇太后以外,元栖剩下大把的时间都闲着,只得和宜妃一块写字作画,下棋对弈,时日久了倒也可以陶冶情操。
这一日,送了九阿哥和十阿哥去慈宁宫,宜妃有些兴致冲冲的,“听说宫里还有些洋人画师,画的人物惟妙惟肖,且和咱们这里的花饭不同,何不请他们来给咱们作画?”
元栖也来了兴致,她记得清朝有个宫廷画家郎世宁很出名,不知道这时候在不在。
作画的地点选在了御花园的浮碧亭,下有水池,引的是护城河的水,池上横跨一座石桥,波光粼粼,又有锦鲤嬉戏其间,也算是不错的景致。
元栖一眼扫过那几个画师,典型的西方人长相,高眉深目,穿着清朝的服饰,看着倒有些不伦不类的。
问了名字,其间却没有叫郎世宁的。
又看向与那些洋人画家们站得泾渭分明的清朝画师,元栖不由有了个念头,吩咐两方的画师同时作画,她记得后世所看到的那些后妃画像,明明是不同长相的人,在画上却一个个都是柳叶眉,丹凤眼,看不出来有多大的不同。
这一次她也想看看她们画出来的自己是何样貌。
宜妃听了她的想法,不由也笑出声来,同她小声道:“那些画师有自己的心思呢,人人都画成一个样,就不怕有人明明自己生得不好看,却要埋怨那画师画技拙劣了。”
元栖有些期待的看着洋人画师那边,“这些洋人的画法写实,我倒想看看他们能画成什么样儿。”
宜妃又道,“这些洋人画师在宫中却一向不受欢迎,不光是因为他们样貌奇怪,也是因为他们实在实心眼,人长什么样,他们就画成什么样——”
这话还没说完,便见四个宫女分作两列,气势汹汹朝这边走来,确切的说,朝着亭子对面作画的洋人画师们走过来,那为首的更是趾高气昂:“纳喇贵人命你们作画,便画出来这样的东西?”
另一个不甘示弱,抬手就赏了画师三两银子,抬着下巴道:“画得不错,卫娘娘极是满意,这是赏你们的!”
元栖还是头一回见到低位嫔妃们间的争端,回头便问青玉,“我怎么不知这宫里何时有了个卫娘娘?”
青玉道:“她话中所说,想必是延禧宫的卫庶妃,另一个便是钟粹宫的纳喇贵人了。”
正说着,那头便又拐过来两个嫔妃模样的女子,明显右边的更好看些,行动间弱柳扶风,神情怯怯,纤细娇柔,更把左边的衬得黯淡无光。
想必就是那些宫人口中所说的纳喇贵人和未来的良妃卫氏了。
卫庶妃抬眼便见到亭中的人,神情慌乱了一瞬,而后立马屈身请安:“奴才卫氏给贵妃娘娘,宜妃娘娘请安。”
而后纳喇贵人才反应过来,带着懊恼的神色一同请了安,还不忘狠狠瞪了卫庶妃一眼。
元栖看在眼里,她记得往日延禧宫和钟粹宫和睦,今日一瞧,似乎不如从前了。也不知道其中是否有大阿哥和三阿哥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