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妃拖着病体上门来求情,只道是三阿哥自从被过继出去,知道自己为皇上所厌,便一直郁郁寡欢,以至于缠绵病榻。
康熙怎么会不知道三阿哥如今的处境,然而他既然已经打算好要用三阿哥来替太子遮掩,就不会轻易露出破绽。
荣妃上门求的第三次,还是元栖忍不住,和康熙只会一声,去寻了太后为纯郡王指婚,又赐下太医诊治。
这桩事方才了了。
瓜尔佳氏如今只是被册封了皇太子嫡福晋,尚未成婚,自然也不会有太子妃册封礼。
而四阿哥却是赶在康熙巡幸蒙古之前,奉旨和芜华成了婚,日子虽有些着急,但内务府准备充分,排场倒也撑了起来。
四阿哥如此早成婚,倒也有元栖的一份力在,因为她想到若是四阿哥通晓人事之前便有了福晋,什么教导宫女之类的也不必她再操心,将来四阿哥后院若是出了问题,也和她半点干系都没有。
在这一点上,惠妃是个反面例子,她眼瞧着大福晋迟迟生不了阿哥,便一反常态往大阿哥屋里送了好几个貌美宫女,可怜大福晋才生产完出了月子,就要料理府内争端不休的妾侍们,生生把自己给累病了。
大阿哥亦是深受其害,他受不了这些妾侍们的争端,又眼见大福晋生生被累病,无暇照顾三个女儿,和惠妃又发生了争端。
初夏时节,去年御驾亲征过的康熙又决定北巡蒙古,一来是和蒙古各部王公相聚议事,二来,便是年初册了和硕荣宪公主的二公主,要嫁去蒙古巴林部,虽只是碰巧同路,但也彰显了康熙对这个女儿的看重。
此番北巡,照例是太后和众嫔妃,阿哥们一同随行,宁楚格和芜华虽是性格各异,但相处的也还算不错,敏慧去年嫁了近支的宗室子弟,也在随行之列,三个不同年龄和性格的女孩聚在一起,倒让元栖身边添了不少热闹。
蒙古的风景极美,一到了大草原上,身边的孩子们都迫不及待飞奔了出去玩,左右身边都有不少人跟着,元栖也并没过度担心。
前头的酒席上,大阿哥和太子正拼着酒,他们两近年来明面上没那么争锋相对了,想来也是察觉到汗阿玛对他们什么都要争的不满,故而有所收敛。
阿哥们都还小时,康熙看着他们一个个你争我夺,想卯足了劲儿要出头的样子,只会觉得欣慰,甚至于还会拿出各种各样的好东西来激励他们,然而当他察觉到儿子们在一日日长大,自己却在一日日变老时,不免就觉出了威胁。
大阿哥和太子的争锋相对,更是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们如今争的不再是自己的看重,而是这至高无上的龙椅,是不容他人染指的帝王权力。
喝得微醺之时,他看着太子和大阿哥如是想到。
四阿哥虽然已经成了婚,但无论是太子还是大阿哥,都并未将将他放在眼里,周围的蒙古王公们亦不会以大欺小,只有些许几个才识得的同龄人,浅尝辄止一番也就罢了。
太子和大阿哥喝得大醉而归,四阿哥却不声不响,谁也没只会,借着元栖的人,跑去给康熙送了醒酒汤。
第二日,四阿哥此番纯孝之举得了康熙赞赏,消息传出去,大阿哥颇为不屑:“四弟文不成武不就,也就这点小人行径罢了!”
太子也不是很高兴,他倒不介意四弟得了赞赏,他在意的是四弟瞒着他给汗阿玛送醒酒汤。
对此,四阿哥不安地解释:“我昨夜瞧着汗阿玛和太子,大哥都喝得大醉,先去给汗阿玛送了醒酒汤,而后又给二哥和大哥送了的。”
太子闻言,看向一侧的宫人点头,心里不免一阵憋闷。
四弟这番话说得牛头不对马嘴,一点也不实诚!
他问的是为何要瞒着,而四弟表达的意思不过是,他待汗阿玛和两位兄长都是一般的。
四阿哥脸上挂着笑,心里则门儿清。
太子待他表面上一如往常,甚至在他婚后主动提出,要在政事上指点他一二,可实际上呢,派给他参考的文书不过是最边边角角的一些,便是有什么正事,也轮不上他上手,太子自有无数种法子来掩了过去,叫旁人瞧不出破绽。
若是没有两位舅舅指点,他怕是到现在也回不过味儿来。
更令他感伤的是,不知不觉间,他和二哥终究还是走到了互相猜疑的这一步。
但这样的心情也只是一瞬,从太子处离开,他揉揉脸颊,便换上了另一副笑容,这笑才是真正发自内心的。
他迈步往远处走去。
元栖的帐子里此刻则传出了阵阵欢笑声。
小十被众人揶揄的目光盯着,整个人从脸到脖子都是通红的,被人取笑了好半晌,他才羞愤道:“皇额娘,您别再笑话儿子了!”
元栖勉强止住笑,昨夜小十和敏慧偷跑出去玩,结果路上遇到好些蒙古格格,小十肤色白净,格外引人注意,加上他骑术并不精湛,居然被其中一个格格骑着马给强行抢了去。
跟着的宫人只得求助侍卫,最后一群侍卫策马狂奔,把小十又给抢了回来。
因为没来得及叫侍卫不许说出去,第二日晨起,这消息便给传出去了。
元栖眨眨眼,笑眯眯道:“听说是蒙古阿霸垓部一位郡王之女,比小十还小一岁呢,我倒是对这个格格有些兴趣了,不如今儿请她来,咱们都见一见?”
宁楚格唯恐天下不乱,极力拍手叫好。
四福晋看得出是在勉强忍笑,用帕子遮了脸,肩膀不断抖动着。
而此刻,四阿哥在帐子门口遇到了个蒙古格格,和自己福晋差不多年纪。
她一身张扬艳丽的骑装,眉眼带着股英气,眼睛笑成了月牙,朝着帐外的宫女脆生生道:“阿霸垓部□□锦噶喇普郡王之女,博尔济吉特氏来给皇贵妃娘娘赔罪!”
里头的笑声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