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元栖替她上着药,听了她这番不知天高地厚的话,下手不免又重了几分。
“额娘,您轻些!”宁楚格“嘶”了一声,不满地往后躲了躲,看到元栖神色极其难看时,才讪讪道:“然后就动手了呗,我给了他一拳,他也给了我一拳,而后——”
“而后是我及时赶到,才没叫七哥的伴读把你给打趴下!”
门外传来小十的声音,他甫一进来,给元栖请过安,便满脸都是幸灾乐祸地看着宁楚格,“你这下可倒了大霉了!那个被七哥欺负的小子是蒙古喀尔喀部归顺的人,他的兄长策棱被汗阿玛封了三等轻车都尉,又许了他兄弟两带入内廷教养。今儿带着他弟弟入宫领赏,你跟七哥伴读为了他弟弟打架的事情,这会儿一准已经传到了汗阿玛耳朵里!”
上过药,宁楚格又被带去内间换衣裳,临走前很不服气的说了句:“要倒霉也是七哥和那个伴读倒霉,关我什么事儿!?”
看着宁楚格的背影,小十忽而叹了口气,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元栖禁不住笑了,把他常吃的糕点往过推了推,道:“这又是怎么了?方才还没问你呢,这事儿你怎么处置的?”
“宫门快落钥了,儿子也不好太过耽搁,说明了那小子的身份,日后大家终归要到一块进学的,七哥的伴读也识眼色,当场给那小子致了歉便回去了。我又叮嘱了那小子一番,叫他别把今日之事说出去,否则宁楚格这跋扈的名声传出去可怎么好?”
小十面上瞧着温吞好说话,但心里到底还是懂这宫里的弯弯绕绕的。
能做阿哥伴读的家世都不错,但策凌和他弟弟亦是蒙古归顺的人,又是得了康熙赐下的爵位,又是准许代入内廷教养,足见康熙对此人的看重之意。往后同在上书房读书,自然不好留着这么一桩事儿。七阿哥的伴读想必是不会把此事再往外宣扬的。
而策凌的弟弟既然能忍得了被欺凌,想必不是性情温和便是擅于忍耐,他和兄长才归顺不久,自不会为了这些许小事敢和七阿哥作对,更不敢宣扬出去坏了宁楚格名声。
这桩事的主人公都不表态,即便底下有宫人瞧见了宣扬出去,也不过是流言罢了。
而整顿流言,这是元栖这个皇贵妃再顺手不过的事情了。
“你做的很好。”眼见小十面上挂了笑,元栖话锋一转,“只是,你还是低估了你汗阿玛的能耐。”
小十面色一紧,而后放松了道:“汗阿玛素来疼宁楚格,应该不会为了这些小事动怒吧?”
“你汗阿玛自不会为了此事动怒,令他动怒的,只会是自己前脚赏了策凌爵位和恩典,后脚便有宫里的人欺压他们兄弟两,你且瞧着吧,七阿哥那伴读估计是保不住了,说不定连带着七阿哥也要被训斥。”
元栖面色淡淡,暗含着一丝忧虑:“今天也是宁楚格出手才把这件事闹大了,七阿哥要是被你汗阿玛责骂之后,再知道此事,心里多少会有些不舒服。”
小十脑子转得并不慢,眼睛一亮道:“额娘的意思是,我现在去找七哥说明情况,言语上稍加劝导,七哥不仅不会责怪于我,反倒会觉得,是宁楚格出手,才没让他那伴读酿下大祸!”
元栖颔首,“你也不必说得太清楚,只道是宁楚格把他的伴读给打了,故而上门致歉。七阿哥若是聪明,自然能猜得出来龙去脉。”
小十起身要走时,忽然犯难道:“可这么一来,宁楚格和人打架的事情不就瞒不住了?”
元栖冷笑一声,“就是要瞒不住,有你汗阿玛的纵容,我现在是无论如何都管束不了宁楚格了,他自个儿惯出来的女儿,让他自个儿来收拾烂摊子!”
小十缩了缩脑袋,打了个寒噤,麻利地告退了。
换过了衣裳,宁楚格终究还是没能逃得过责罚。
往常元栖不过是罚她抄书之类的,现在却是铁了心肠,要她在外间跪足两个时辰。
宁楚格虽也是在宫里长大的,但小十和四阿哥亲近些,性子虽然温吞和善,但不是没有心眼,而宁楚格是实打实的被元栖护着,被康熙宠着长大,遇事只知道硬来,一点脑子也不肯动。
譬如这一回,怎么就偏偏这么巧,七阿哥伴读欺负谁不好,偏要欺负策凌的弟弟,偏偏又在僻静处被宁楚格给碰着了?
还刚巧那个时候宁楚格身边的宫人也不在?
小十从前人缘就不错,只是他功课和骑射都不出色,所以在兄弟们中间并不显眼,但这一年来他的骑射大有进益,得了康熙机会夸赞奖赏,难道这就有人瞧不下去了?
需知,皇子们的关系是最经不得挑拨的,再一再二,哪怕是个泥人也不免多想几分。
何况七阿哥生来腿脚有疾,心思敏感。
一只手忽而落在了元栖肩头,她忙不迭回身,瞥见一角宝蓝色袍子,惊讶道:“皇上怎么来了?”
康熙带着笑意的眼神不由飘向了宁楚格,元栖顺着目光看去,后者的嘴角翘起又被压下来。
她顿时回过神来,先瞪了宁楚格一眼,而后面色微冷,淡淡道:“怎么,舍不得您的宝贝女儿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