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荀澈猛地从睡梦中惊醒，他的梦里还在战场上，耳边箭穿破空气而来刺入肌骨的声音，身上是攻城石撞毁城墙掉落砖屑，还有火焰、鲜血和灰烬。

他坐在床上，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布满细密的冷汗，噩梦让他的心脏疯狂地跳动着，即便醒了也无法从梦魇的恐惧中挣脱。

可就在这时，他看到床边一个娇小的身影趴在床边迷迷糊糊地睡着。

荀澈整个人愣住，他拼命回想，这才意识到昨日援军抵达曲城不是个梦，也不是他的幻觉。

他轻轻伸出手，慢慢地碰触了一下秦晚的额头。可能是感觉有点痒，秦晚微微蹙眉，没有睁开眼睛。

荀澈的指尖停留在空中，那真实的触感让他的手指微微地颤抖。

她在这里。

他终于确定。

就在昨日，斑驳破碎的城池，绝望的抵抗，黎明之前，包括他在内的整个徐闻营的兵将都以为他们已经被朝廷抛弃了。

黑夜那么黑。

没有光，也没有希望。

在破碎的城墙下，一个老兵和荀澈靠在墙角，问他为什么入伍参军。

荀澈说他不知道，可能是为了忘了一个人。

老兵呵呵笑着问他忘了吗。

荀澈苦笑着说他不仅忘不了，反而在这不知何时就被攻破的城墙下，他的心海里全都是她。

实际上，他对老兵说了谎。

他想入伍，是盼着也许有一天，他可以带着军功前往寒城，进入北戎皇宫。

能够像他的祖父那般远远地看她一眼，他便觉得此生足以。

可谁能想到，他刚刚参军就遇到侯璐叛乱。

荀澈以为，如果注定城破兵败而自己终将无法再见她一眼，那将是他死前最大的遗憾。

然而，谁能料到，在一切希望都消失时，她却突然带着援军来到这里。

城门打开时，她就像破晓时分的那一束光。

站在他面前，扑到他怀里，喊着他的名字。

而现在，她就在他的床边睡着。

若不是触碰到她，荀澈几乎仍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她为什么会来？

她不是已经回了寒城。

她不是已经知道他不是宁帝的转世。

那她……为什么会来救他？

荀澈不敢再往下去想。

他知道自己不该有过度的期望。

这样就很好，她来了，在他面前，他还有什么奢求。

秦晚睡得不是很舒服，她挪了挪位置，皱起了眉头。

荀澈小心地下床来，靠近她，轻声说：“晚儿，去床上睡。”

秦晚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不行，你身上都是伤，我碰到你怎么办？”

荀澈心口怦然，温柔道：“我不睡了，床让给你。”

秦晚慢慢地睁开眼睛，看清荀澈的脸后，皱着眉头道：“你怎么下床来了，快躺回去。”

接着秦晚撑着床边站起身，扶着荀澈让他回到床上，抬起手摸在他的额头：“还好没发烧。”

说着，她转身去桌边倒了水，端到荀澈面前，放在他手里：“快喝点水。你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做。”

荀澈望着秦晚，轻声说：“你哪儿也别去，留下来，陪着我。”

秦晚愣了愣，拿软枕垫在荀澈身后：“我不走，但是你得吃东西啊。”

“我只想看着你。”

秦晚点点头：“那我就出去一下下，让外面的人送点粥来。”

“好。”

秦晚出门去要了些清粥，很快又坐回荀澈的床边：“伤口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