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郡,颍城,鹿宅。
秦晚跟着鹿陵去鹿老将军的陵前扫墓敬香。
“我已经给大哥去了信,相信他会很快回来,具体你有什么计划,在家里谈更安全些。”鹿陵站在陌上,望着刚刚开始融冰的河水,潺潺而过,静谧无声。
秦晚沿着鹿陵的视线看向远处的山野,灰白无叶,与南方的翠绿俨然是两个世界,天空是弥漫的白色云团,仍有北风吹动颍城旧城墙残垣烽火台上破败的旌旗:“鹿陵,我想了一百种让宁锡昭的死法,可没有一条解恨,怎么办?”
鹿陵叹了口气:“你熟背大道三千,自然知晓:和大怨,必有余怨,安可以为善?是以圣人执左契,而不责于人,有德司契,无德司彻的道理。”
秦晚摇头:“背书是背书,领悟是领悟,遵照是遵照。大道三千我虽会背,不过是为了修行法术,从无领悟,从不领悟,更不及遵照。所以我向来是此仇不报非君子,尤其是宁锡昭所犯的罪,对于我,是杀夫之仇,对于国,是弑君之罪,就算把他五马分尸挫骨扬灰,都无法解我心头之恨,赎他罪孽深重。”
秉持一贯的劝不动她就支持她的做法,鹿陵说:“我曾听说,鬼界有一魇狱,亡魂在其中,每日入睡就会进入他最恐惧的幻境之中,我觉得这是比任何肉体损伤更有效的折磨方式。”
“精神折磨,”秦晚点头,“确实比什么熔岩地狱和寒冰地狱要有趣的多。话说回来,鹿陵,你最害怕什么?”
鹿陵想了想:“萝卜。”
“什么?!”秦晚愣住,“你不喜欢萝卜?!”
鹿陵:“嗯。”
秦晚:“可是我当年在天极胜境给你做了很多萝卜饼!”
鹿陵:“……也就是你做的我尚且能吃得下去。”
秦晚惊讶又愧疚,皱眉道:“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鹿陵笑笑:“就为了等到今天看你此时的这个表情,我吃的所有萝卜都值得了。”
秦晚满头黑线,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鹿陵:“那么你呢,你最怕什么?”
秦晚眺望远山,认真地说:“我怕什么,我想想啊……我害怕打雷被雷劈,害怕咳嗽吃药扎针,害怕淹水呛水……但是若说我最害怕的,是孤独。”
鹿陵:“……”
秦晚深呼吸道:“如果我到了那魇狱,那我的幻境可能会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空间,没有人,没有颜色,什么都没有的世界。”
鹿陵:“你的孤独从来都不是身边没有人,而是任何人都很难走进你的心罢了,我想恐怕这世上唯有宁帝一人做到了。”
秦晚愣了愣,然后笑着摇了摇头望向南方。此时有南归的大雁成行飞过天际,她带着自嘲淡笑说:“并不是。”
……
而这时在寒城昭王府。
疏影忽然感到突然心慌。
她放下手中练字的笔,走到屋外廊下,看向阴翳的天空。
这时有雪落下,疏影有些诧异,她抬手去接,自言自语道:“都入春了,竟然还会下雪,真是奇怪。”
而就在这时,疏影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微微有些眩晕,接着呼吸也变得短促起来。她靠在廊柱旁,有种说不上来的难受让她变得有些虚弱。
一旁的侍女飞絮看到后匆匆过来扶着她:“夫人,您怎么了?”
“我觉得有些晕……”疏影的脸色变得苍白,说话也有些虚力。
侍女飞絮一听立即惊慌起来:“快来人,娘娘不舒服,快去请女大夫!”
正在这时,宁锡昭下朝回到府中,见下人们慌慌张张,一问得知疏影不适,连斗篷都没摘就冲到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