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听不见来着。别生气,最多以后我不当着你的面说。”
付长宁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太对。背后指指点点比当面嚼舌根更加恶劣。
但辅事面上瞧不出什么,仿佛这事儿跟他无关。
‘不当着你的面说。’这几个字在在辅事喉咙间滚过一遍。
世人的评判他听得不少,她是第一个肯顾及他的人修。
这个小插曲令付长宁消停不少。被子拉到胸口,视线若有若无地朝辅事那边瞟去。
辅事坐在窗沿下,不知道从哪儿拿了一块檀香木,如玉指节拿着古朴精致的雕刻刀,就着那月光一下又一下雕刻着。
月光为他从侧脸到发梢的轮廓都镀了一层银边,檀香木屑跟着扑簌簌掉在草堆上。
提前垫了干草,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不会影响到任何人。
雕什么呢?
付长宁盯了一会儿,眼皮子就开始打架。没一会儿阖上眸子,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
辅事已经不在,窗户轻掩着。
地上的干草和木屑都已经清理干净。
清晨孕吐的概率是一天中最大的。
付长宁醒得时候天还暗着,扶着院子里的树刚干呕了几下,就感觉背后多了一只大掌在轻轻地顺着。
“没事,今天好多了。”付长宁白着脸道,接过辅事递来的清水漱口。
“天色还早,再休息一会儿?”
“睡不着了。”
“里面塞了止吐醒脑的药,能安定神魂。你随身带着,感到不适的时候多闻两下,会好一些。”辅事掌心里躺着一颗鸡蛋大小的镂空檀香木球。
她只以为他有雕刻的习惯,原来昨夜一宿未眠是雕给她的。
“哦。”付长宁接过来。明明很小很轻巧的一个球,她却觉得沉甸甸地。
仔细系在腰间。
拨弄两下,穗子跟着动来动去,檀香味儿混着草药味儿便萦绕周身。
辅事瞧着那晃来晃去的穗子,脸上浮现一丝淡笑。想来它是有用的。
付长宁回到房间,原本空无一物的桌子上摆了一碗温热的甜粥。
大米煮得很烂,汤却比较清。
估计一直在炉子上煮着,她没醒,于是便等到快干时往里加清水。如此反复,才会保证粥能立即入口。
付长宁接过来,勺子拌了两下。吹去热气儿,刚准备往嘴里送,一只鹰头风筝从窗外飞进来,精准地扎进碗里。
没拿稳,碗“啪”的一声落在地上跌了个粉碎。
“呀!”惊讶过后便是懊恼,“可惜了我的粥!”
去拾碗,大拇指被碎片划了个口子,细小的血珠渗了出来。
“大半夜的哪儿来的风筝?”付长宁瞅了瞅窗户外,第一缕晨光刚出来,院子里哪儿哪儿都是鸦青色。
风筝只有成、人一臂长,这是小孩子玩儿的尺寸。
谁家小孩子大晚上玩儿风筝。
想一想就渗人。
突然,一个绛红色身影快速闪过。
付长宁后脊梁发凉,忙抬眼去看,已经没了踪影。
“辅事,我似乎看到了一个身穿绛红色锦衣的小孩子,靴子的脚后跟上缀了鹌鹑蛋大小的玉石。”付长宁手掌横起,比在自己胸口处,“个头不高,大概到我这里。他似乎知道自己闯祸了,慌忙逃走。”
“我一直在院子里,若有人进来,一定瞒不过我。”辅事沉思片刻,缓声道,“付长宁,你被盯上了。”
他的话令付长宁那颗小心脏狠狠地抽了两下。
闹、闹鬼了?!
被鬼盯上了。
付长宁哭丧着一张脸,深呼吸一口气儿,“辅事,你修为高深,可不能见死不救呀。尤其我肚子里还揣着你的崽,不看僧面你也看看佛面。”
付长宁想抱着辅事胳膊恳求,又怕冒犯到对方。于是小心翼翼捏了一点点衣袖,一张小脸可怜兮兮的。
辅事不习惯与人接近,不着痕迹抽出衣袖,对付长宁行了一个礼,“没有妖气,也察觉不到修为,我想应该是礼乐规则范畴的问题。我不谙此道,还得仰仗你。”
礼乐规则范畴很大,比如祭祀、念往生咒等常规操作,比如天什么时候放晴、风从什么方向来、下多少数量的雨水等自然推算,再比如人死之前喉咙中卡了一口怨气、会成僵尸,女人梳子、木面具之类的死物会因接触人的嗔痴爱憎而诞出自我意志成为“精”等等异闻怪谈
通俗来讲,但凡非仙、非妖、非人之事,统统属礼乐规则。
哦,这里要强调一点,妖修和“精”完全不一样。
妖修是活物以自我意志为主导而进行修炼、生活,“精”则是死物借助人的嗔痴爱憎而诞生出自我意志。一般来说,“精”的逻辑比较简单,但又因过于简单而难以判断其行事规则,很令人头疼。
娃娃仙就是万千“精”的其中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