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可桃交好的朋友不说全部都明事理、有担当,但起码是能正常沟通的人。她曾试着引导小断指回到正途,接触之后发现这个人的内核难以理解、但又似乎自成体系,而这个体系有点儿瘆人。
于是她不再与小断指主动攀谈。
在门口等付长宁,正扬起笑脸伸手去揽她,看到付长宁身后之人时,动作顿住。
惊讶得很,“小断指?!你怎么在这儿?”
很快回过神来,看向付长宁,面带犹豫,“你要带他走?”
“嗯,我认为他离开山桃镇比较好。”付长宁点点头,又补了一句,“对所有人都好。”
小断指站在付长宁身后,肩上背了半人高的包袱,里面塞得满满当当,包括锅碗瓢盆在内、能拿的全都拿了。
一走动,那包袱就直晃荡,发出“哐里哐当”摇摇欲坠的声响。
“小心掉下来砸到人。”赵可桃有些担心。
小断指是个麻烦,拖累付长宁都是小事,万一伤到付长宁可如何是好。
但看起来,付长宁倒是不怎么在意。
辅事拧了一下眉头,视线从小断指身上移回来。
“久等了,他收拾东西,磨叽了点儿。”付长宁解释了一下。
合欢宗这段时间天下大乱。
乱起一只纸鹤。
有一天夜半时分,有人在窗户边上捡到一个纸鹤。清冷的月光下,纸鹤口吐人言,“月光光,人慌慌。马车吊死青衣人,美人索命立族坟。”
三天之内,很多人都陆陆续续从各种途径“偶然”得到了纸鹤。纸鹤总会在夜半时分一齐窸窸窣窣口吐人言,诡异极了。
纸鹤的话不难理解。谁都心知肚明蒋元杀了青衣女子吊在马车上,现在那女子要回来复仇了,她要灭了蒋氏一族。而今年月最圆、最亮的日子是两天之后。
众人把它称之为预言。
稍微有点儿良知的人都觉得蒋氏一族活该遭报应。蒋氏一族自己也心虚,于是很多人选择不插手这件事,借口两天后有事在身而暂时离开蒋氏一族。
付长宁放出纸鹤,不要脸地叫自己“美人”。但合欢宗真的出了一个阴晴不定的疯批美人。
美人一身红衣、来历成谜,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唯一知道的是他乃离清宗主亲自选定的少宗主。这位少宗主一双手拨弄风云,上位不过十天,便把合欢宗牢牢地把控在手里,搅得人心惶惶。
后来,有流言悄悄传开。说是有人在蒋氏一族覆灭之时看到了一位身穿红衣的人影,猜测这应该就是少宗主。刚好也与预言吻合。
于是少宗主替天行道除了蒋氏一族的消息彻底传开来。
付长宁一行四人进了合欢宗境内,找了个客栈吃点儿东西。
她不需要吃东西,辅事更是可有可无,但是赵可桃和小断指需要填饱肚子。
付长宁用这个借口点了一大桌子菜,舔了舔唇角,大快朵颐。
假惺惺地来了一句,“辅事,你真的不吃点儿?”
辅事:“你这么吃,很容易吐。”
辅事只要了一壶茶,叮嘱一句,“泡浓一些。”
浓茶苦的要死,这辈子她都不会碰。
赵可桃吃得斯斯文文,小断指的胃像是个无底洞,似乎什么都能塞进去。
小二第一次见到这么能吃的人,简直瞠目结舌。待算清他们一桌能吃客栈十天的营业额后,小二整个人笑得合不拢嘴。
热络的话出口都不带重样儿的。话匣子一开,大到合欢宗最近的疯批美人、小到谁家的狗子揣了几窝崽都讲得滔滔不绝。
“蒋氏一族族人十之五六都活着,他们应当十分厌恶灭族之人,就没想着报仇吗?”付长宁嚼着一只酥炸虾,不着痕迹地问道。
说不心虚是假的。
老实说,她这几天都在苦恼。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蒋氏一族族人迟早会查到她参与灭族,他们要是报复可怎么办?
她不怎么擅长打架。
“哪儿敢啊,也不看看灭族的人是谁!”说到这个小二就来劲儿,“少宗主亲手灭的族,谁有胆子说半句话。蒋氏一族就是有报仇的心,也没报仇的胆。”
“或许是别人杀的也说不定。”
“不可能!纸鹤就是少宗主的报信使。”小二压低声音,说了那纸鹤之事,“桩桩件件都指向少宗主,这哪儿错得了。姑娘你去大街上问问,少宗主灭了蒋氏一族乃公开的秘密。”
付长宁愣了一下,筷子搁置在碟子边沿,吃饱了。
付长宁:“小二,少宗主最近一次露面是在哪里?”
“星落湖。”小二斩钉截铁十分肯定,“少宗主杀完人就去星落湖洗手。那片湖原本清澈得很,现在都是粉红色的。凑上去一闻,一股子腥气儿。”
付长宁大鱼大肉吃饱喝足,一股子熟悉的腻劲儿顺着喉咙就上来了。让辅事说中,她又想吐了。
辅事倒了一碗浓茶推过去,“解腻。”
真的会有效吗?
付长宁狐疑地端起,浓茶味儿缓缓弥漫在鼻腔中,冲淡了腻劲儿、压下呕吐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