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两夜一天的雨，时大时小，时疏时密。 李焱回到莱邑的第二天，从傍晚起，大雨降临了，涉及到整个莱邑县及周边的易州、尧县等多个西部山区县，县境内水库的警戒水位已经岌岌可危。 老百姓非不得已也减少了外出，大部分人都留在家里算计着吃喝，咒骂着老天，以及……教训自家孩子玩儿。 上岁数的老人则絮絮叨叨的给小辈儿讲述着三十年前冀州那场大水。 1963年，同样的大雨下了七天七夜，结果安城境内多座水库崩塌，冀中平原瞬间成为一片汪洋。 不过这只是无谓的恐慌，因为这场雨下到第三天的清晨，就开始减小，东面的天空甚至已经出现曙光，太阳在缓缓升起。 灾害似乎擦肩而过。 可是，并不是所有的地区都有惊无险，安然无恙。 “铃铃铃……” 李焱被电话铃声惊醒，有种不妙的预感。 这一夜李焱没睡好，始终担着心。虽然气象局给出了明确的数据分析，大雨在今天早晨肯定会停止，但是不到最后一刻，他还是不放心。 “我是李焱。”李焱跳下床，扑到写字台前，抄起充电的“大哥大”。 他不喜欢将电话放在床头柜上，铃声太刺耳。 “县长，我是唐守理，刚刚收到紫旭乡的电话，紫旭山发生特大山体滑坡，灾情涉及周边四个村子，东高家营最为严重，大半个村子都被泥石流掩埋。” “……通知公安、消防、卫生部门，立刻组织人员和车辆，随时准备前往受灾地区。我会在十五分钟内到达县政府。” “收到。” 唐守理是办公室副主任，昨天晚上他在县政府值班，随时关注着各个水库的情况。雨停了，本以为可以松一口气，谁知道灾难也另辟了蹊径。 “县长。” “县长。” “领导。” 李焱放下电话，开门准备招呼大家，发现樊锐刚、葛飞以及严禄已经等在了门外。 “去县政府，紫旭山发生特大山体滑坡。” “是。” “是。” “是。” 三个人立刻散去，等李焱穿好衣服再次走出房门，所有人都已经整装待发。 “走。” 来到院子里，才发现不止七号楼，常委院里的其他单元，也依次亮起了门灯。 “先等一下。”李焱从汽车后视镜里看到一号楼下的“桑塔纳”已经起步，拍了拍葛飞的肩膀说道。 “是。” “桑塔纳”开到近前，缓缓停下并打开了车窗。 李焱也将车窗放下，微笑着跟对面打招呼，“刘书记。” “李县长，咱们先在会议室聚一下，碰个头，开个小会。”县委书记刘东方透过车窗微笑颔首说道。 “好的。” 两扇车窗先后摇起，“桑塔纳”一马当先的开出常委院。 李焱的“林肯”紧随其后。 尽管雨已停，天光也放亮，但市委和市政府两座办公楼里依旧是灯火通明。 刘东方和李焱先后来到，两人谈笑风生的走进会议室，脸上都没有丝毫惊慌之色，稳重的如出一辙。 刘东方这位县委书记，做官做的非常佛系，有好处不争有功劳不抢。当初李焱带“坐骑”上任，档次远超他这位莱邑县一把手“桑塔纳”，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愤怒”。然而并没有，刘东方还特意致电表示了对市政府和盛华集团的感谢。 他似乎就想着稳稳当当的熬到退休。 也快了，按他的年龄，结合安城体制里的惯例，等这一届结束，他就会退居二线。 根本没有上升的可能性。 佛系也有佛系的好处，刘东方在莱邑县做了七年一把手，跟他做搭档的县长，熬走了一位（调入隔壁的易州县做县委书记），熬死了一位，熬进监狱了一位，而他稳如泰山。 很快，其他常委也先后走进会议室。 会议开得有条不紊，一个小时后，选举并产生了“救灾领导小组”，刘东方为组长，带领宣传部长和组织部长坐镇县委县政府，掌握救灾期间的大方向； 李焱为副组长，与常委副县长深入灾情一线，负责并处理有关灾情的一切事宜以及突发事件。 县委副书记潘俊武带领水利局局长等相关人员，赶赴县境内的各个水库以及河流，未雨绸缪，防范未然，避免水患灾情的出现； …… 会议结束，李焱立刻带着常委副县长多益民快步离开会议室。办公楼前，公安消防及卫生系统的救援人员早已整装待发，会合后马上奔赴了紫旭山地区。 紫旭山，属于太行山山脉。山麓宽阔，南北两面聚居着四个村庄，山南是东高家营村、西高家营村，山北是中阳村和付村。 因为山体风化严重且土壤疏松，连续的大雨，使得肤浅的植被拘不住石块，引发了山体滑坡。之前也有过山体滑坡发生，不过规模要小得多。 事情发生在凌晨四点多，村民都在睡眠状态，铺天盖地的泥石流倾泻而下，半数多的房屋被砸塌并掩埋。 乡间小道的路况极差，再加上连续的大雨，路面泥泞不堪，时不时就会陷入泥坑中。 近一个小时，李焱他们才艰难的赶到了东高家营村。 现场一片狼藉，幸存的村民以及紫虚乡派来的工作人员已经在进行救援了 时间紧迫，李焱没有多余的废话，带领大家也立刻投入救援工作中。随着救援工作的展开，不断有人被从废墟下救出来。 李焱身先士卒，严禄和葛飞则站在他前面，一边护着他，一边挖掘抢救。樊锐刚则继续李焱在来时路上布置的任务，并及时的给李焱汇报。 “县长，市里的救援部队和市第一医院的医护人员已经进入莱邑境内，最快五十分钟可以到达。” “县长，安城重工支援的五辆铲车，五辆吊车，十辆货运车已经上路，争取最快时间到达现场。” “县长，乐家家超市捐献的矿泉水、方便面等救援物资已经送到了安城中学临时安置点。” 乐家家在莱邑开有分店，所以来的最迅速。 “让他们再准备一批矿泉水和方便面，分别送往四个受灾村。现场这么多人，不能让大家既辛苦还要饿着，渴着。” 在李焱的指挥下，安城的这次救灾开了先河，矿泉水、方便面、火腿肠、面包等东西第一次走进了救灾现场。 方便面，在这个年代绝大多数农村家庭里，只有孩子过生日或者考试取得好成绩时才有机会吃到。 而矿泉水，还只在发达城市有见，普通老百姓即使看到了也舍不得买。因为一小瓶凉水就要半斤猪肉钱，坐在庄稼地的水沟旁，敞开肚子灌，一分钱都不用。 城市人就是不会过，败家的很。 “小心!”一个身穿警服的小伙子大喊着推开挡在李焱前面的葛飞，又伸手把李焱拉到一边。 一大一小两个石块翻滚着从山上滑落，擦着众人的身侧滚滚而去。 李焱很快恢复状态，“谢谢你，小伙子。” 小警察低着头摇了摇，转身继续搬抬着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