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烟院里,几个婆子到处找寻谢知杏,一边呼唤:“杏姐儿,你在哪儿呀?”
“杏姐儿,别玩啦,待会儿侯爷就回来啦!”
“杏姐儿!”
落烟院里,正堂过道宝瓶门往后,是谢屿的内书房与屋子,左右东西屋舍林立,为女眷住所。
谢知杏自己住在西偏房,那儿是过去她娘亲住过的地方,梁氏带着她两个女儿,住在东偏房,东西偏房之间隔着一个内花园,春日芳草香味扑鼻,静谧无声。
谢知杏躲在杏树下。
她听以前的嬷嬷说,娘亲喜欢杏花,怀她的时候说,如果她是女孩,就叫知杏,如果是男孩,按谢家的字辈,也刚好轮到从木。
杏花好,她盼望着她的小孩儿,能够平和美好,幸福地活着。
然而她娘亲生她时难产,走了。
她只能看着别人有娘亲护着疼着,甚至自己的爹爹,都要被她们抢走。
就和以前一样,今天爹爹肯定会留在西偏房。
谢知杏蹲在地上,眼眶红红的。
突然,一个男子声音清朗,在她头上响起:“小杏花,躲这想什么呢。”
谢知杏抹抹眼角,抬起头唤:“二叔。”
谢岐靠在杏树上,递给她一张帕子:“想让你爹来找你?我正好有事找他,不如咱一起去找你爹。”
谢知杏没答应,拽着自己衣角,煞是纠结,谢岐弯抱起她。
西偏房,婢女通报,谢屿还没歇下,谢知杏看到谢屿,眼泪刷拉一下就掉下来。
谢屿为她擦擦泪。
他带着谢知杏到内书房,写了会儿字,念千字文,谢知杏很开心,可撑不住困意,接连打好几个呵欠,奶妈上来把她抱下去。
谢岐歪靠在椅子上,屈起一条腿,手撑下巴:“大哥是不是该考虑,给小杏花找个嫡母。”
谢屿瞪他:“手搁下,脚放好,二十好几的人了,没个正形。”
谢岐笑了几声,到底收手手脚,听话地坐好。
谢屿沉思着,回他刚刚那个问题:“阿杏不会喜欢的。”
总让梁氏掌管侯府,不合适,他是有考虑续弦,只是,一个梁氏就叫谢知杏在乎好多年。
他不想和谢知杏父女离心。
“不若等她再长大点。”谢屿说。
这事算侯府的“顽疾”,谢岐也只是随口谈谈,并不认为大哥会因此改变想法,眼下,有件更重要的事。
他问:“前几年,江南织造贩卖私盐的案子,有新线索?”
“嗯,”谢屿理了下桌上纸张,提笔写信,边道,“四年前,温宁姝家中遭难,和此案有关,当时案子牵连甚广,誉王布置的产业被连根拔起,然而她家中的织布产业,却被偷偷转移保存。”
如果不是遇到温宁姝,以此为契机,他也没能查到。
当时查抄了多少资产,温家如今却安然无恙,只是换了个壳,确实蹊跷。
谢岐:“当地官员贪污?”还没等谢屿说什么,他自己想通了,“莫不是有一部分产业被换了名姓留下,以期东山再起,再贩私盐。”
谢屿将手中写好的折子收起来,说:“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须得呈到陛下前,再做调查。”
谢岐笑嗤嗤的,说:“原来如此,要不是我今夜来问你,我可要信了外头的话。”
谢屿:“什么话?”
谢岐说:“说兄长对温宁姝情根深种,非卿不可。”
“离谱,”谢屿闭起眼摇头,无奈,“还能有谁传,谢峦跟你说什么了。”
谢岐话锋一转:“兄长,你对那温宁姝,当真不会有旁的意思?”
谢屿好笑,怎的一个个,都以为他会和温宁姝如何,他再大几岁,是要做人爹的年纪了,至于么?况且他也不蠢,小姑娘待他也是彬彬有礼,毫无越线之心。
只是,反驳的话语刚到嘴边,谢屿骤地想起那道昳丽的身姿,还有她目中那种沉冷。
私心底,他欣赏她的胆识。
谢屿沉默了一下,清清嗓子,道:“你什么时候也学谢峦的做派。”
谢岐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隔日,谢岐去了趟刑部,手上便多些许案卷。
他修长的手指在陈年纸张上点了点,若有所思。
第二日下午,老夫人从寺庙回来,宁姝琢磨去见她,一来,她要在侯府久待,过侯爷和梁氏明路还不够,礼数要做好,得去拜访侯府长辈;二来,老夫人溺爱谢三,昨日的事势必很快会传到她耳里。
临去之前,宁姝备好这几天做的抹额花样。
老夫人院前,她和刘妈妈遇上,刘妈妈笑得找不到眼睛:“温姑娘来了,这可巧了,我正要打发翠儿去找你。”
她压着喜意:“老夫人想你了呢。”
屋中,只见老夫人穿葡萄紫松鹤延年宽袍,气度端庄富贵,正在逗笼中鸟儿,见宁姝进屋,把鸟食放好。
宁姝行礼,老夫人在宽椅坐下,指着旁边的圆墩,和蔼:“过来这儿坐,好孩子。”
宁姝半阖眼眸,神态恬静,抻好衣摆,款款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