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脚步极大,拂袖跑出去,还差点和端菜进门的丫鬟撞上。
到离开老夫人院子,谢峦才慢慢改成走,他胸膛起伏着,喘着粗气,脑袋从一片空白,慢慢地反应过来——
他又没做错,跑什么跑!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越不想遇到她,这几天却总是巧合地碰面。
谢峦用力抓了下头发。
他蹲在府内的池塘里发呆,池塘清澈可见底,鱼儿自在地游来游去,不知道哪个下人喂的,一条条又胖又笨拙。
谢峦一手撑着下颌,另一手扯根草,逗弄着傻鱼。
不知过去多久,该是过完午食的时辰,他整整衣摆,正要离去,陡然听到一阵细碎的说话声,由远及近。
不会有错,这个清凌凌的声音,就是宁姝。
她居然也往这边走来。
谢峦猛地惊醒,心跳如擂鼓,立刻左右瞅瞅。
后园这一片的池塘连假山的设计,是仿前朝的园林风格,讲究一个奇俊,池塘被假山割据,其中有一座大点的假山,如果躲在那里,刚好能避开外头的视线。
谢峦毫不犹豫提起裤脚,涉水爬上假山,盘腿坐下。
刚躲好,他就后悔,他怎么又躲啊!
谢峦憋着一股子气,脸颊些微鼓起。
他盯着池中的鹅卵石,怔然,过了好一会儿,他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这股味道,一点都不陌生,因为它总是在梦里侵入他的鼻腔,沁人心脾,撩拨着少年的思绪。
这一刻,如有实质。
不对,谢峦骤然抬头,便看宁姝靠在假山上,就在他一尺的距离内,她低垂眼睫看他,目中流转一股慵懒,这让她的声音,些微拖长:
“躲我?”
谢峦眼睛撑得圆圆的。
他猛地一怔,下意识站起来,然而,这块假山的平台常年没人上来,自然生了青苔,他脚下一滑。
“欸!”宁姝去拽他的袖子,不过一个半大少年,还真不是她能拽得动的。
“噗通”一声,两人齐齐落到池塘里。
好在池塘水并不深,只到小腿处,然而这般摔下去,两人衣裳都湿了,尤其谢峦是上身先摔的,更是成了落水狗。
宁姝倒也还好,主要是裙裳湿了。
意料之外的狼狈,两人在水中对视了一下。
突然,宁姝大笑起来。
她便这样坐在水里,眼睛都笑得眯起一条缝,快活似指缝中捧不住的水,像树叶中藏不住的日光,淌进谢峦心中。
他怔怔地看着她,忽的一阵风来,他觉得有点凉,才想起两人的处境。
他脸色一变,“哗啦”一声从水中站起来。
心底有个声音喊着让他快跑,这女子笑起来有多好看,就有多恶劣,要不是她吓唬他,他怎么会掉到水里。
罪魁祸首就是她。
他转过身刚迈开步伐,却听身后女子道:“谢峦,我好像崴到脚了。”
瞧瞧,瞧瞧,她连叫声“三爷”意思一下都不肯。
谢峦脸色绷得紧紧的,冷哼了一声。
算了,搭把手吧,早春的水还是有点凉的。
他伸出一只手,指着自己湿润的袖子:“只给你拽一下。”
感觉到自己袖子被扯动,谢峦正扎好下盘,等宁姝自己站起来,下一瞬,那个女人的手居然抓住他的手腕!
纤细的十指,就这样圈着他的手腕。
不过只有那么会儿,她借力完站起来,就松开手。
这让谢峦心里窝着一团火,不上不下的,如果为此发脾气,显得他和小姑娘似的,不为此发脾气吧,他又觉得差了点什么。
正当他眉头紧锁时,却看宁姝后退了点,坐在假山的平石上。
她好像真的崴到脚了,只低头查看脚腕,不自觉地,打了个轻颤。
她的衣服湿得没谢峦的多,也有部分贴身,勾勒她身体的弧度,谢峦的目光如被灼伤,立刻收回来。
他低着头,瓮声瓮气道:“在这等着。”
麻烦死了。
谢峦下意识地捏了捏自己的手腕,他湿着半身,奔去厢房,一路上下人见到他,都惊呼问怎么了,他没有理会,直到见到玉屏。
谢峦臭着一张脸:“喂,你家姑娘掉水里了,快点准备衣服!”
玉屏连应两个“是”,还是小心翼翼问到:“三爷不先换身衣服吗?”
谢峦如被揭穿什么,跳脚道:“你管我那么多!”
玉屏不敢吭声。
最奇怪的是,这位爷拿到一件披风,竟然亲力亲为,如疾风般又跑回去,玉屏都没能追上,不知道宁姝到底怎么样,纳闷半晌。
然而,等谢峦拿着衣服回去时,假山处,已经没有人影了。
池塘里,只剩几尾笨鱼游来游去。
谢峦深深吸一口气。
抱着衣服,他皱眉,往外走一了一小圈,恰好逮着个花匠在栽种,他上前问:“刚刚,这里有谁来过?”
花匠说:“回三爷,刚刚是二爷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