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凌以借着月光从地毯上捡起了自己的睡衣。
失去人体温的布料裹在身上,即便材质是凌以喜欢的柔软,却还是凉得他整个人一个哆嗦。
室内的旖旎被这个电话撞散,刚才还和他如此靠近的人,这会儿正慌不迭地往身上套衣服、穿裤子,浑身发颤。
凌以裹着睡衣看了一会儿,忽然也转身去了自己的衣柜前。
当封越挂下电话、准备出门打车的同时,已经披上了风衣的凌以,用冰凉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我和你一起去。天太晚了。”
扣着他的那只左手发凉,隐约还有一点颤抖,手的主人半张脸都藏在了高领毛衣里,让封越看不真切表情。
封越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没能拒绝。
护工阿姨的说他妈妈突发呕吐、休克,医生已经在紧急抢救,让封越赶紧过去。
凌以的手并不够暖,却在这种时候,给了封越最多的力量。
好在,封越母亲所在的医院距离somtonriviera并不算远。
好在,夜里的申城街巷上也没有早晚高峰、没有多少车。
当他们俩急匆匆赶到,急救室顶上的“抢救中”红灯还在亮着。
看见封越,护工阿姨六神无主地急急站起来,又瞧见封越身后的凌以,女人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凌以冲那护工点点头:“这是我们教练。”
然后他不动声色地松开了牵着封越的手,将手揣回了兜里。
裹在驼色风衣中的凌以,长发被医院走廊上的风微微吹乱。
惹得那护工阿姨多看了他两眼,才抓着封越絮絮说明:
“小封,吓死宁了侬晓得伐。”
“下午都还好好的,哪晓得晚上就、就突然这个样子的呀。”
封妈妈这样也是第一次,护工阿姨忍不住憋出了几句地方话。
原来封妈妈下午心情好,让护工陪着下楼去逛了一圈,也不知是水喝少了还是晚上食堂的汤有点咸,入夜后封母就睡得不踏实。一小时前起夜好几次,然后就吐个不停。之后人都休克了,吓得护工连忙给封越打电话。
“咔嗒”一声,抢救室上头的灯灭了。
护工和封越两个急急转过头去,封越更是忍不住地往那边走了几步。
这么一年多来,医生也算是熟悉封越,隔着口罩冲封越笑了笑:“小封,没事儿,就是突发的心包炎,做了血液透析就好了。”
然后医生又怕封越不明白,细致地冲封越解释了一通,那边护工已经将昏睡过去的封妈妈推回病床里。
听清楚了医生的话,封越这才放心,而凌以自然跟着他、一道儿回到了病房里。
护工被吓了一通,身心俱疲。封越便好心地叫她赶快去休息:“阿姨你去吧,没事儿的。”
他还指了指凌以:“我教练在这里陪着我的,你放心。”
那护工犹犹豫豫,最后还是冲凌以点点头,一步三回地离开。
剩下封越和凌以两个,窄小的病房里只有沙发、一个单人陪护床和一把凳子,挠了挠头,封越看着凌以道:“……教练,你也回去吧。”
凌以没听他的,主动拉着凳子坐下去:“你不是跟人说我在这里吗?怎么还兴骗人呢。”
凌以坦然的态度让封越终于绷不住,高个子从床边站起身来、慢慢地挪到凌以面前。
封越蹲下身去,缓缓地搂住了凌以的腰,将脑袋埋在了凌以肩膀上。
摸了摸狗子的脑袋,凌以伸出手抱紧他。
安静的病房中,只剩下床头仪器的滴滴声。
这一夜,凌以和封越都没怎么睡。
封越守着母亲,目不转睛地盯着仪器看了多次。
而凌以向来浅眠,结果清晨的阳光洒落,他一睁开眼睛,就撞见了封越妈妈在病床上笑得和善的脸。
凌以尴尬,忍不住地推了推靠在他肩膀上的封越。
封越茫然地睁开眼睛,一看到自己母亲醒了、连忙靠过去叫了一声“妈!”
封妈妈没理他,而是一个劲儿地盯着凌以看。
凌以被她的目光弄得有些局促,忍不住地撩了撩长发。
他的头发一直是这样,在国外并不觉得突兀。
后来回国,长发也自然而然地成了entice的个人标签。
但封越的妈妈,并不是电竞圈的人。
她只是华国普通的中年妇女,只是一个关心儿子生活的女性。
凌以有点怂,他害怕封越妈妈觉得他“妖里妖气”,害怕落下一个“不男不女”的异类形象。
而封妈妈只是亮着眼睛,小声问封越:“这是哪个明星吗?怎么这么好看?”
清晨的医院走廊还很安静,即便封妈妈的声音很轻。
凌以还是瞬间就涨红了脸。
封越“噗嗤”一声笑了:“什么明星啊妈,这是我跟你说过的。”
“我们教练,凌以。”
“教练?!”封妈妈更加热情,冲凌以伸出手:
“你就是小凌?哎呀你过来阿姨看看你!”
凌以的母亲前几年病逝了,父亲在芝加哥也找到了新的伴侣。他很久没有遇上这么热情的长辈,更加不好意思。
封越妈妈用微微发肿的手握住他的手:“小凌你不知道,我家儿子经常和我提起你。”
凌以下意识看了封越一眼。
这小子……
应当不会没谱到和他妈说自己和他的……
结果封越只是笑眯眯地看他,眼神澄澈明亮。
凌以放了心,也坦诚道:“阿姨,其实我们一直想找机会来看看你。”
他和蒋烨,还有领队小妹其实都跟封越提过这件事。
但封越一直拒绝,推说是太麻烦了、不用战队特别为他考虑。
若不是当时护工阿姨的电话太凑巧,凌以也没有机会来医院看到封家妈妈。
封妈妈是个传统华国北方劳动妇女的形象:性格爽直,朴实而又大方。
她拉着凌以絮絮说了很多话,还问起了封越的“工作表现”。
闹得封越也跟着红了脸,忍不住道:“妈!又不是以前上学!他是我的教练不是我的班主任!”
凌以被逗笑了,紧张的情绪也缓和下来。
正巧这时候主治医师进门,说是有事情和封越谈。
封越一边走出去一边嘱咐母亲:“不许跟教练说我坏话!”
回答他的是封妈妈嫌弃地挥了挥手。
“小凌你别站着,坐。”封妈妈拉着他,笑嘻嘻地拍了拍床。
凌以依言坐下了,可手心难免有点发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