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得知凌以的意图后笑了好久,忍不住地打趣:
“我说以神,虽然你打游戏是很厉害的。”
“但以前我们手工课,你可是连学校的车床都给弄坏过。”
凌以:“……”
“你这笨手笨脚的,竟然要学做蛋糕?”小曲笑弯了腰:“你不会把我整个后厨给拆了吧?”
凌以懒得和她啰嗦,直接挂断了电话。
然而,等到小曲给凌以系好围裙。
看见凌以自然地摘下手套去水槽洗手的时候……
小曲笑不出来了,她眼巴巴地看着凌以的右手。
“干什么?”凌以瞪她,“歧视残疾人?”
这个字眼明显刺激到了小曲,她噎了一下,声音发紧:“……我没有。”
“行了,我保证不炸你的厨房,”凌以态度坦然:“现在能开始教我了吗,小曲老师?”
小曲眨了眨眼睛,深吸一口气,她不再调笑,开始认真地教凌以。
现在的蛋糕都是烤好的蛋糕胎,当然也可以选择在她店里新烤。小曲主要教凌以涂外层的奶油和裱花,只使用左手的凌以虽然有点笨拙,眼神却很认真。
往后几天,凌以都认真地来小曲的蛋糕店报道。
他的左手在烘焙一道上其实不算十分灵活,右手能够勉强用的三根指头也不太方便。
但小曲耐心,他也认真。
几天下来进步还算快,假期的最后几天总算是做出了一个漂亮的拉花。
日落余晖,洒满了整个蛋糕店的后厨。
凌以双手上沾满了各种奶油,脸上却有简单的笑意。
小曲看着他,忍不住掏出手机:
她好多年,都没有看见老同学的脸上露出这样温暖的表情。
与此同时,在封越的故乡。
这是一座北方的小县城,与申城完全不一样。
城市的发展速度像是被黏稠的时间胶囊包住,十年前什么模样,十年后的变化也并不大。除了翻新的路面、多出来的行道树,就只有那么几个大型商场、改变了外面的门头。
封越用了两倍的价钱,才找到了愿意送他“上山”的网约车。
那是县城西北角的一个老公墓,现在已经没有县城人会选择葬在这里。
公墓在乡村公路边,几公里外还新建了一个垃圾焚烧厂。
网约车司机健谈,和封越说了不少小城的故事。
用家乡话谢过司机,封越在山下几个摆摊的老人手中买了鲜花和纸钱。
然后他就沿着已经有些破碎的石板路,缓缓地走上公墓去。
这些年移风易俗,讲究葬礼从简。
烧纸钱的地方,都已经固定在了公墓大门之外的一个固定区域。
封越用随身打火机点燃纸钱,沉默不语地看着躺在黑漆漆炉子里的“金银”化为灰烬。
眼下不是清明,山上冷冷清清的。
满山的坟包,只有青草和几株秃了一半的灰扑扑松树相伴。
封越熟门熟路地拐到管理处,借到了水桶和抹布。
他提着一桶水,稳稳当当地来到公墓背阴的西面。
——那是当年的他能够选得起的最好的位置。
墓碑上父亲的照片有些褪色,坟前的两簇鲜花已经干枯。
封越将整个墓碑和墓地擦拭干净,然后换上了新的花。
他一屁股坐在坟前的小路上,看着父亲的照片,轻轻地喊了一声:“爸。”
“你欠的钱,我还清了。”
“妈妈的病,也很快就要治好了。”
封越吸了吸鼻子,冲着墓地笑了一下:“我想带着妈妈去国外,如果妈妈恢复的好,我再来接您,您看成么?”
“虽然妈妈说外国人对我们不友好,但我想着——”
“再不友好,能像我们曾经经历的那样儿么?”
他眼眶微红,絮絮地和父亲说了很多他没有告诉他妈的事儿。
包括他为了赚钱去会所端盘子、险些真的成了男公关。
包括他和汤鸿骞签了协议,包括他最后喜欢上了凌以。
“爸,我不知道您在地下能不能理解……”
“我们老封家……”封越哽了一下,“可能是要绝后了。”
“不过我不后悔,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封越皱了皱鼻子:“如果我能早点遇到他……”
公墓无言,只有冷风瑟瑟。
最终封越点燃了一支他父亲最喜欢的烟,
将香烟插在坟前的土地上,静静地看着那香烟熄灭:
“就要结束了,爸。”
“等我二十岁的时候,这一切就会结束了——”
“很快,就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