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日月踰迈。
申城的早樱扑了街上行人满怀。
封越最终还是决心卖掉了芝加哥的房子。
然后,带着母亲回了国。
在离开美国前,他特地找了一次汤鸿骞。
抛开一切不谈,这位商人确确实实帮他良多。
他母亲的病,全靠汤鸿骞曾经执拗的“报复”。
封越笔直地站在汤鸿骞的办公室里,
头发依旧是剪得很短的圆寸,身上穿着运动服:
“我还是想要回去。”
汤鸿骞沉默了片刻,皱眉:
“闹过那么一出后,你回去的环境并不会好。”
封越却笑了:“但哪里终归是我的家。”
“何况,十年前,教练他最终不是也没有留下来吗?”
他看着汤鸿骞身后缓缓升高的红日,
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那里有我的家,也有我的爱人。”
“汤先生,我要回去。”
“回到,他们身边去。”
封越整个人都沐浴在早晨的阳光下,
像是那天站在草坪中读他的退役宣言。
见惯了商场上尔虞我诈的掮客,
封越这样坚定而没有任何算计的眼神,倒让汤鸿骞动容。
他沉默,最终忍不住又劝了一句:
“国内是蒋家的天下,那位小蒋总……”
想起蒋烨在电话里毫无顾忌地骂出来的脏话,
汤鸿骞缩了缩脖子,有点担心地看着封越。
封越却笑:“我知道。”
——从卖掉房子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
但是,那里有凌以。
即便是刀山火海、枪林弹雨,他也必须回去。
汤鸿骞劝不动他,便也只能帮他办了手续。
亲自将封越母子送上飞机,
汤鸿骞犹豫再三,还是自己先删除了封越的联系方式。
他被父亲骗了半辈子,
连带着害了这小子的后半生。
这场闹剧,应该到此为止。
封家妈妈恢复得不错,人胖了一圈、脸色也不错。
除了长期坚持服药,定期复诊外,她这病算是好得七七八八。
不同于来时,十四个小时的机程上,封妈妈一直很兴奋。
像个孩子一样趴在窗户口看了很久很久,怎么也不嫌累似的。
封越找了好几家中介,自己也去跑着看了房子。
最终幸运地,在母亲原本租住的小区里找到了一套差不多的房子。
拎着行李入住那天,院内的迎春花开了。
在漫天花雨下,封越远远看见了妈妈曾经给他提过的“陈阿姨”。
精致的申城阿姨面色红润、笑得牙不见眼。
左手挽着一个个子很高大、面容白皙却有些腼腆的年轻人。
而他们的身后则跟着提着大包小包东西,笑得有些傻的她儿子。
母亲忙着上楼收拾东西,
封越却站在原地面带微笑地看了好一会儿。
花了三五天时间,封越帮着母亲收拾好了“家”。
然后他就出门买了电脑、认真地开始准备重新“找工作”。
在回国的这段时间里,他试着联系了几家电竞俱乐部的经理。
对方知道他的来意后,多少会表达出兴趣。
结果在听到他的id是“hound”时,全部都冷漠地挂断了电话。
即便他在星空直播期间,就主动联系过他的一些次级联赛教练、经理。
也在封越现在试图联系他们时,主动拉黑了封越。
唯一有一家俱乐部的经理,
在听见“hound”这个id的时候,明显地嗤笑了一下。
然后在封越以为他要挂断电话时,
那边却意外地告诉他,让他明天到xxxx路yy号的地址试训。
封越愣了愣,那边却直接挂断了电话。
这几天封越都没出门,即便他脸上的表情掩饰得很好。
封母也看出来了儿子找工作的不顺利。
她对电竞行业的事情不算太了解,
问封越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能变着花样地给封越做好吃的。
晚上洗完澡,封越认真地查了查那个地址。
距离有点远,在开发的新区,坐地铁要两个多小时。
战队经理约他下午三点,
他早早起来赶过去,却发现xxxx路的yy号是一间公共厕所。
封越茫然地站在原地,给战队经理打电话。
电话拨到第五个的时候,那边才不急不缓地接起:
“还当你是那个炙手可热的顶级射手吗?”
“战前脱逃、阵前叛变,封越,我看不起你,整个华国电竞也看不起你。”
“你这样的人,也配打职业?”
“我呸,今天是为了让你长长记性。”
“技术再好又有什么用?做人下贱成这样,也就是一坨狗屎。”
“就你还想回来打比赛?怎么,你的美国爹不要你了?”
封越:“……”
“你这样的谁敢用你,再等你阵前叛变,留下巨额赔偿吗?”
“既然你叫hound,狗改不了吃屎,你就在厕所里好好享用吧!”
手机里传来盲音。
封越茫然地站在春寒料峭的大街上,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他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极缓极缓地、朝着来时的地铁口走去。
过安检、刷卡。
封越沉默地坐上了地铁,死死地扣住了挂着的扶手。
他从小就像条野狗,没吃过精细的狗粮。
也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没有挂上牵引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