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渊得了梅镜,这会儿心情还算不错,随口道:“你要如何?”
“妾不敢求旁的,只求殿主为妾开一席接风,让众人知晓,妾在赤极殿,亦有一份位置。”梅夫人笑得无奈,“如此,妾的部下们,也该能安心为赤极殿效忠了。”
“准了。”不是什么大事,重渊一口答应了,“一应事宜,你去寻绛黎安排。”
“是,多谢殿主宽容。”
梅夫人这才起身,笑得温柔,似顺口一提:“不知接风宴上,能不能让妾与酥酥姑娘同坐?”
重渊眸子一眯,有两分凌厉袭来。
“你若不提,本座也要问你。她怎么会来你这里?你派人告诉本座,是何用意?”
梅夫人轻言细语解释:“是妾偶然见到了酥酥姑娘,酥酥姑娘对妾有那么几分好奇。酥酥姑娘,似乎不怎么与人多交流。”
听着梅夫人的话,重渊抿唇,而后轻哼了声:“她每日与我一起,不需要旁人。”
梅夫人神色不变,笑得温和:“殿主说的是,只是妾以为,酥酥姑娘年纪不大,对许多事情都是一知半解,妾斗胆,看着酥酥姑娘心生怜爱,想多亲近亲近。”
重渊闻言微微沉默片刻,而后淡淡说道:“她若是亲近你的话。”
嘴上如此说,重渊心中却不以为然。
小狐只会亲近他,旁的人,都不会让小狐多看一眼。
只除了那个碍眼的……松石。
酥酥发现,梅夫人不再是只出现在侍婢们的口头。经常在她溜出去晒太阳时,总是能碰见一身白裙的梅夫人。
梅夫人也不是总拉着她说话,就是随意问候一声,偶尔还会拿做好的肉脯来给她。
酥酥都没要。
她吃的肉脯都是重渊做的,已经吃惯了。旁人给的,她不习惯。
而且,她也不喜欢。
如此持续了有小半月,望星坡点起一片红色灯海时,酥酥一大早就背着一罐肉脯去了望星坡。
坐在石墩上手捧着腮,静静看一片灯海飘到裂星河的上空。
身侧有一股清淡的气息靠近。
“松石。”
酥酥坐在那儿仰望着红色灯海,忍不住问他:“梅夫人为什么总来找我?”
整个赤极殿,会这么频繁来找她的只有重渊。
但是重渊找她,她是高兴的,梅夫人来找她,她好别扭。
松石也和酥酥一般手托着腮,静静欣赏他亲手点放的灯海。
“也许是因为想亲近你。”
“亲近?”酥酥好奇地侧过头来,“她难道不是和其他人一样,讨厌我吗?”
松石听到酥酥这么说,无奈笑了笑。
“没有人讨厌你,酥酥。”松石说这话时,温柔而真诚,一双眸安静地看着酥酥,很认真。
酥酥垂下眸。
她也想相信的,可是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才不是。明明檀休就很讨厌她,很讨厌很讨厌的那种。
“至于梅夫人,她对殿主有所求,求不得殿主,只能绕道在你的身上,也不是很难理解的事情。”
松石见酥酥不打算面对这个问题,轻叹,回到正题。
“她想要在赤极殿有个地位。获得这个地位,需要亲近你。”
酥酥不太理解:“那她是喜欢我,还是讨厌我?”
松石给酥酥解释了一个不曾接触过的词。
“她不喜欢你,也不讨厌。她只是单纯的,利用你。”
利用。
酥酥的确不了解这个词。但是她多默念了几次,记下了。
“那我应该喜欢她,还是讨厌她?”
松石想了想,给她了一个建议。
“如果你想知道自己喜欢她还是讨厌她,不妨主动和她接触一下。下次她来,不需要那么躲着。或许你就有了答案。”
这样就可以吗?酥酥想,她感觉自己是有些不太喜欢梅夫人的。但是梅夫人不是讨厌她的话,她单方面讨厌梅夫人是不好的。
那还是再见一次吧,再见一次梅夫人,好好的确定一下。
这一天酥酥在望星坡呆到了月明星稀,松石为她在夜间点燃了一盏灯,直到酥酥开始犯困,松石才劝她回去。
酥酥捧着一个小袋子,走路都是连蹦带跳的。
夜里的望星坡,抓到了好多萤火虫。
重渊应该很久没有见到萤火虫了吧,她放给他看,他说不定会高兴一点。
酥酥回到东殿,推开殿门,殿内十几颗海珠照亮整个殿宇。
重渊果然在她殿中。难得没有躺在美人榻上撒懒,而是在垂着珠帘的左间,自己和自己下着围棋。
酥酥兴冲冲拎着小袋子过去。
“重渊!”
她脸上笑得露出一个小酒窝。
重渊右手捻着一颗黑色棋子,举着并未落子,而是静静看着狐耳少女哒哒哒跑过来,冲着他笑得甜美。
等候了几个时辰的火气,也随之平复。
他抬手丢了棋子,冲小狐勾了勾手指。
酥酥乖乖上前去,跪坐在重渊的身侧。
“我给你带了好东西,重渊,你把海珠收起来。”
重渊不知道小狐狸在玩什么,不过还是顺着她的意思,抬手一挥袖,整个殿中所有的海珠刹那间黯然无光,殿中顿时一片漆黑。
酥酥这才心满意足地低下头拆开锦袋。
只一瞬间,数不清的萤火虫争先恐后飞出,星星点点的荧光绕着她划过一道又一道的微光,
在微弱的闪光点下,酥酥冲着重渊笑得眯起了眼。
“重渊,喜欢吗?”
男人根本没有看见那一只只细弱的萤火虫,他全神贯注盯着眼前的狐耳少女。
她在笑,笑得满眼里都是他。
重渊心中一动,伸出手落在酥酥的脸侧。
“喜……”
男人喑哑的声音还未说完,殿外传来克制却略显急促的敲门声。
“殿主,梅夫人遭袭,情况不太妙!”
重渊眉宇一拧。
他落在酥酥脸侧的手收回,收回的,还有他未尽之言。
他对酥酥低语了句:“我有事先出去一趟,过会儿回来陪你看。”
重渊到底还记着梅夫人那儿放的线,抬步离去。
酥酥跪坐在原地,手上摊开着空空的锦囊袋。殿门关闭的同时,也带走了殿内所有的光。
萤火虫早就飞的不见了踪影。
酥酥在一片黑暗中沉默地蜷着尾巴。
她伸出手虚空地抓了抓,一只萤火虫都没有了。
她双臂抱着膝,心里有些难过地想,重渊为什么不知道,不用过会儿,只要错了此刻就什么都没有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