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酥环顾四周,抬眸看了看天际。估摸着此刻该是申时过半,距离从厅堂之中离开,大约已经有两三个时辰了。
空寂书也不啰嗦,直接说道:“小盛去找小芯的爹,等找到背出来,我们在城中汇合。”
酥酥点头。
“好。”
顿了顿,酥酥想到一个问题:“那空师兄你呢?”
金门门主这样的人,怎么会容忍空寂书。想到金门门主能从外关闭渡境,就是想要关死他们,对空寂书是毫无同门之情的。
空寂书有些犹豫。
“我的符云峰毁了。”
他干巴巴说道:“你要做一个炼丹炉。我得需要一个炼造间。”
“旁的地方我也不知,但是,总是有地方有炼造间的。你替我寻一个,我去替你做炼丹炉就是。”
酥酥也跟着想:“我没有去过旁的地方,有炼造间的地方该在哪里找?”
她和空寂书大眼瞪大眼。
重渊在一侧轻笑了声。
“据我所知,荆门里不是有足够的炼造间吗?”
酥酥一愣。
咦,这么说来也是,但是空师兄是叛出师门的人,他会回去吗?
而且他就算回去了,师父他们能接纳吗?
酥酥觉着空师兄应该不会答应去宗门的。
但是空寂书随着重渊的话,眼神闪了闪,却是闭嘴不言。
这般作态……该是默认了?
酥酥想着,既然空师兄都默认了,那就这么办好了。
一行人带着芯儿回到了城中,因为金门的事他们也不能高调,只是随意寻了个客栈入住。
深夜几许。
有人趁着夜色而来。
敲窗翻身而入的是一身黑衣的盛景韶,他还背着尤退。
尤退那一剑让自己陷入昏迷,如今养了些天是好多了。但是要靠他自己离开此刻的金门,是绝对不可能的。
盛景韶好不容易才把他偷出来,也是因为此刻的金门,没有人会去留意一个重伤的门外客。
芯儿提心吊胆了一天。但是她是一个懂事的姑娘,知道今日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没有人能顾忌她,一直都忍着。
知道看见盛景韶从背上放下来的尤退,才忍不住扑上去,哇的一声哭出来。
“爹!”
尤退疼得皱着眉头,却是笑得合不拢嘴。
“乖女儿,爹没事。”
父女相聚狠狠哭了一场,直把芯儿哭得体力不支,睡了过去。
酥酥帮忙把芯儿安置在床榻上。轻手轻脚回来。
盛景韶此番来,还带来了一个消息。
他是金门的首徒,本来从渡境之中回去,该是正大光明的。可是金门门主下令说,所有宾客都死于屠城鬼蜮之手,首徒盛景韶和长老空寂书失踪。
盛景韶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知道,金门此刻不是他能明着身份回去的。还是偷偷摸摸借用自己对金门的熟悉,潜入其中的。
去看了他的师父,得到了一个消息。
此刻的金门上下都是被门主控制了,屠城鬼蜮的鬼众也及时赶到,已经在接手之中。
但是到底金门是独立的大宗门,不可能全然变成屠城鬼蜮的附属品,所以最多就是鬼众能在金门有话语权,做一些事情。至于金门原本的长老高阶修士们,则没有人去动他们。
前提是,只要统一口径,前来的宾客都死于屠城鬼蜮之手。
“我从不知道,门主居然有这种心思。”
盛景韶短短一天时间内,经历了太多,他的眼神已经不似之前那般透彻,多了一些阴暗。
空寂书哼了一声。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得很。”
酥酥却怔住了,忍不住问:“所有的宾客……都……都死了吗?”
当时从厅堂之中掉落到金门渡境外的时候,不是有很多的宾客都先一步离开了吗?
怎么还会被全部……杀了?
盛景韶摇摇头。
“我不知,但对外是如此宣称的。”
顿了顿,盛景韶补充了一句:“金门上下都是防御,那些人不知道路,想要离开,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话也就是说,想跑的那些人可能连往哪儿跑都不知道。
所以很有可能对外宣称的全部死于屠城鬼蜮之手,是真的。
酥酥沉默了。
那在客栈率先示好,带她和重渊一起入住,带着他们来到金门的姚拂儿,还有一开始有些小心思,但是还是热情领着她去找盛景韶的小修士们,以及那宾客在座的众人,收了她定金说是要帮她找消息的卢三。
都……死了吗?
因为金门门主的一己私欲,因为屠城鬼蜮?
又或者说,是因为藏剑阁弟子?
酥酥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手掌很疼。
重渊垂眸,握着她的手将她紧紧攥着的拳头一点点掰开。
手指修剪的圆润的指甲很短,不锋利,却还是因为力气太大,让她的掌心流血了。
重渊低头用干净帕子在她掌心擦拭,擦了一点点血迹,他心态有些不稳,抬眸瞪了酥酥一眼。可看见她惶然无措的模样,却有一下子心软了。
他叹了口气,捏了个诀抚平她掌心的伤痕。
“别难过。”
最后,他也只能这么简短说一句。
酥酥也不知道这是不是难过,但是她的确很不舒服。一想到那么多的人因为金门门主而死,她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憋屈感。
“叶家姐妹都活着,藏剑阁的人都活着,”酥酥低声问道,“金门门主就不考虑他们对外说出真相吗?”
“在门主的眼中,他们已经是死人了。”盛景韶面色淡淡,“死人口中的真相,传递不出去。”
而且在金门门主的口中,行凶的是屠城鬼蜮,那结仇的也是屠城鬼蜮,和他金门有何干系。
作恶之后还不用为那些冤死的亡魂负责,甚至推卸干净,摇身一变成了同样的受害人。
酥酥见识浅薄,但是她知道金门门主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极恶之徒。
酥酥想杀了他。
忽然冒出的小心思让她也一愣。
她主动想杀一个人,这对她来说绝对是一个极其罕见的心态。
但是别的不说,金门门主是化神期,她又怎么能杀得了他呢?
空寂书沉默了片刻,冷笑了声。
“金门……画虎不成反类犬。走到这一步,纯属金堂和咎由自取。”
酥酥之前不了解金门,但是空寂书叛出师门后去了金门,却对金门有这么大的敌意,她的确看不懂。
“我不逗留了,我要回去守着我师父。”
盛景韶起身。
“酥酥道友,空师叔,若是……”
他话说到一半,空寂书抬眸。
“我可许诺帮你一次。”
酥酥明白了,这是盛景韶怕他师父有难。都是做徒弟的,她立刻说道:“有事情我也可以帮忙的。”
反正她现在对金门主是充满了敌意和杀意。
盛景韶了然,他是一个话少情绪内敛的人,拱手后,翻身离开。
酥酥在考虑是多逗留几天,还是明日天一亮就走。
谁知空寂书直接拍板,即刻启程。
谁也不知道屠城鬼蜮的存在搅局,会不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空寂书用法器将睡着的芯儿和重伤的尤退装起来,一行三人趁着夜色御风离开。
而在他们前脚离开,后脚全城戒严。
屠城鬼蜮来了个大人物。
只是酥酥什么都不知道,她已经在分辨方向,准备回到师门了。
当时和重渊出来时花了几天,回去的时候就花了几天。
回到曲城,在熟悉的地盘,酥酥心里先是松了口气。
在外受到太多惊吓,回到自己的师门让她整个人状态都轻松多了。
而一行人抵达了山湾处的牌坊外,酥酥忽地发现,身侧的重渊已经是本体归位。
果然,抬眸扫了一眼,重渊此刻的气已经截然不同了。
不但是酥酥发现了,就连空寂书也不由得对他侧目。
只是到底是友非敌,空寂书才懒得管这些弯弯绕绕,他整个人紧张到浑身僵硬,酥酥甚至发现空寂书在冒汗。
细细密密的汗珠密密麻麻的,一额头都是水。
他站在牌坊外甚至都不敢动。
酥酥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空寂书整理好情绪。她每次说该进去了,空寂书就抬手阻拦,说让他再缓一缓。
芯儿扶着她爹在一侧都困得打瞌睡了,空寂书都没有准备好情绪。
酥酥看看写有荆门二字的牌坊,再看看一身是汗的空寂书,真的不明白他到底在紧张什么。
自家师门又不吃人。
酥酥想,若是因为叛出师门这事,最多就是会被师父打一顿吧?
而且师父脾气这么好,会不会打他还不一定呢。
酥酥想的很好。
可是他们在门口耗着,却从山门内传来一声充满威压的低斥。
“还不给我滚进来?!”
酥酥脚下一顿,回眸。
空寂书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